“呃!”杰米首當其沖,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雙手抱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仿佛親身經歷了那場古老的悲劇。索恩也是身體一僵,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仿佛被勾起了某些不愿回憶的戰場往事。艾琳悶哼一聲,周身的鏡海光華一陣波動,強行穩定住了自己的心神,但臉色也更白了一分。
陳維感覺那股絕望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針,刺入他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線,引發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他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再次昏厥過去。
“都收斂心神!盡量不要散發強烈的情緒波動!”艾琳急促地警告道,她的鏡海之力再次擴張,試圖形成一個更穩固的屏蔽場,但效果有限。在這片由情感碎片構成的空間里,他們就像黑暗中的燈火,天生就會吸引這些“飛蛾”。
必須盡快離開這條主干回廊,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陳維至少恢復一點行動力。
“能…能感覺到教授…或者巴頓先生的…痕跡嗎?”陳維用盡力氣,聲音嘶啞得幾乎只剩氣音,問艾琳。他手中的骨鑰依舊沉寂,無法提供更進一步的指引。
艾琳閉上眼睛,全力催動鏡海回響,仔細感知著周圍無數紛雜的“回響烙印”波動。維克多教授的“萬物回響”特質是平衡與契約,巴頓的“鑄鐵回響”是創造與毀滅的鋼鐵意志,在這片充滿悲傷、憤怒、遺忘等負面情緒碎片的海洋里,理應如同礁石般顯眼。
幾分鐘后,她有些疲憊地睜開眼,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困惑:“痕跡…非常模糊。這里的干擾太強了,而且…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刻意掩蓋他們的波動。我只能隱約感覺到兩個方向都有極其微弱的殘留,但無法確定哪個更清晰,或者哪個更近。”
線索似乎中斷了。在這危機四伏的迷宮里,失去了明確的方向。
“那…那個…”就在這時,癱坐在地上的杰米,突然怯生生地舉起手,指向回廊深處一個看似與其他地方無異的岔路口,“我…我好像…上次被迫下來維修管道的時候…聽那些灰衣服的人提起過…說什么‘平衡點’、‘契約之間’…好像在…在左邊那條路深處…”
“平衡點”?“契約之間”?
這兩個詞讓艾琳和陳維同時心中一動!這非常符合維克多教授“萬物回響”的力量特質!難道…
索恩瞇起眼睛,走到杰米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風暴使者的槍口若有若無地指向他:“你確定?要是敢耍花樣…”
“我…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杰米嚇得連連擺手,幾乎要哭出來,“我只是…只是偶然聽到的…而且,而且我記得,那邊好像…相對‘安靜’一點,沒這么多…‘鬼東西’…”他恐懼地看了一眼周圍墻壁中流動的光點。
是命運的巧合,在這個絕望的時刻,由這個看似最不可靠的向導,提供了關鍵的方向?還是…這又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艾琳和陳維交換了一個眼神。陳維眼中是虛弱下的堅持,他必須找到維克多教授,不僅是為了救他,也是為了弄明白“竊時者”、“第九回響”以及靜默者所謂的“校對”到底意味著什么。艾琳眼中則是權衡后的決斷――杰米的話無法盡信,但眼下,這是唯一看似明確的線索。
“走左邊。”艾琳最終做出了決定,她看向索恩,“小心戒備。”她又看了一眼杰米,“你,走在前面。”
杰米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神色,混雜著恐懼和某種…詭異的平靜?他哆嗦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向著左邊的岔路口走去。
索恩啐了一口,緊隨其后,風暴使者時刻鎖定著杰米的背影。艾琳則攙扶起幾乎無法獨自站立的陳維,將他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深藍色的鏡海回響如同薄紗般籠罩著兩人,盡可能隔絕著周圍情感碎片的侵蝕。
就在他們踏入左邊岔路后不久,回廊主干道上,那片他們之前墜入此地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緊接著,三道穿著深灰色制服、臉覆銀白面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滲”了進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為首的那名靜默者,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回廊,最終定格在陳維之前咳出的那灘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跡上。他蹲下身,戴著灰色手套的手指,輕輕蘸取了一點那蘊含著奇異波動的暗紅色液體,放在面具下似乎“嗅”了嗅。
“……錯誤的軌跡,正在延伸。”他冰冷地陳述,站起身,目光投向陳維他們離開的左邊岔路,那空洞的眼眶深處,仿佛有數據流在無聲閃動。
“執行‘清理’協議。優先級:回收‘鑰匙’,清除‘變量’。”
他揮了揮手,三名靜默者如同鬼魅般,融入四周凝固的黑暗與流動的光點之中,向著左邊的岔路,無聲無息地追躡而去。
回廊,重歸死寂。只有墻壁中無數破碎的光點,依舊在緩慢流淌,映照著那些被遺忘的悲傷與憤怒,也映照著…新一輪獵殺的開始。而在那灘血跡旁,一枚極其微小、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灰色金屬碎片,正閃爍著極其微弱的、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信號光點。那是從杰米破爛的工裝口袋里,不經意間掉落的。
命運的巧合?或許。但在這座充斥著遺忘與陰謀的巨塔深處,每一次看似偶然的轉折,其背后,是否都早已標注了必然的價碼?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