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任每一句話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向紂王那點可憐的帝王顏面。
紂王臉上的春意瞬間凍成了冰渣,繼而燒成暴怒的烈焰。他一把推開懷里的妲己,指著階下那顆倔強的頭顱,氣得指尖都在哆嗦:“匹夫!一個捏筆桿子的窮酸書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朕的面前噴糞!朕看你那雙招子是擺設,留著也沒用!”他怒吼,聲音震得樓閣嗡嗡作響,“奉御官!給朕把這狂徒剜去二目!讓他永遠活在黑暗里!念他前年還有苦勞,留他一條賤命!”
兩個如狼似虎的甲士應聲上前,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扣住楊任的肩膀,粗暴地將他往下拖。楊任的官帽被扯落,花白的頭發散亂開來,像枯草般狼狽。身體被拖行在冰冷光滑的玉階上,骨頭磕碰著玉石發出沉悶的聲響,但他那雙布滿紅絲的眼睛,卻最后一次死死望向鹿臺工地方向——那里塵土飛揚,隱約能聽到監工皮鞭的呼嘯和民夫瀕死的哀嚎。
“剜目?”楊任被拖到樓下一處空地,甲士粗暴地將他按跪下去,膝蓋重重砸在堅硬的石板上。他竟裂開滿是血沫的嘴,嘶啞地笑了出來,笑聲里全是絕望的悲愴,“哈哈哈哈!臣就算被剜目千萬次,也死不旋踵!只是大王啊……您剜了臣的眼容易,只怕這剜目的滋味,很快就輪到天下諸侯來替臣嘗嘗了!到時候,他們還會不會‘姑恕’您呢?!”
這話無異于最后的詛咒,徹底點燃了紂王最后一絲理智。
“動手!給朕挖!現在就挖!”紂王在樓上咆哮,聲音都變了調。
負責行刑的是個黑鐵塔般的劊子手,臉上毫無表情,手里攥著一柄特制的、邊緣磨得極薄的小彎刀,在慘淡的日頭下閃著冰冷的幽光。他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扼住楊任的后頸,將他整張臉死死按在粗糙的地面上。塵土嗆進楊任的口鼻。
沒有審判,沒有憐憫,只有刀刃刺破皮肉、切斷筋膜、剮蹭骨頭的令人牙酸的嚓嚓聲——短促,密集,如同鈍鋸在鋸朽木。
“呃啊——!”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撕裂了空氣,又在瞬間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嚨里風箱般的嗬嗬漏氣聲。
鮮血像開了閘的洪水,猛地從兩個黑洞洞的眼眶里噴射而出,滾燙粘稠,濺了劊子手一臉一身,也染紅了地面冰冷的石板。兩顆裹著黏膩血絲的眼球,被隨意地丟棄在一個托盤里,被迅速獻上樓去。
楊任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像離了水的魚。劇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意識,只剩下一縷近乎本能的念頭,混亂卻熾烈:“昏君!暴君!百姓何辜!江山何辜!”這念頭裹挾著沖天的怨憤與不甘,如同一道無形的狼煙呼嘯著沖破摘星樓的琉璃頂,撕開云層,直貫九霄!
萬里之遙,青峰山紫陽洞內,云床之上閉目打坐的清虛道德真君,眼皮猛地一跳。他豁然睜眼,深邃的目光仿佛瞬間穿透了千山萬水、重重宮闕,直接落在了摘星樓下那片刺目的猩紅之上。那股子慘烈、憋屈、至死不滅的忠烈之氣,濃得嗆人。
“嘖……”真君輕輕咂了下嘴,搖頭嘆息,“好重的血味……還是個剛烈忠臣的魂兒在嚎。”他掐指一算,心下已然明了。“黃巾力士何在?”
侍立一旁、身高丈余、通體如同黃金鑄就的巨漢躬身:“弟子在!”
“東南方向,朝歌摘星樓下。剛被剜目的諫臣楊任,尸身尚溫,魂魄未散。速去!趁那縷陽氣未絕,給我搶回來!”真君拂塵一揮,一道清光打入力士體內,“神風開路,異香護魂,莫要驚擾凡塵。”
“遵法旨!”
黃巾力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金光,瞬間消失在洞府之中。下一刻,摘星樓下平地卷起一股怪風!
不是尋常的颯颯風聲,而是如同萬千巨獸在耳邊同時咆哮!狂風打著旋兒憑空卷起,裹挾著地上濃厚的塵土、碎石、枯葉,形成一個巨大的、昏黃的龍卷,將楊任那倒在血泊中漸漸冰冷的尸體整個罩了進去。一股難以喻的異香驟然彌漫開來,清新凜冽,瞬間驅散了濃重的血腥氣。
飛沙走石,遮天蔽日!樓上的紂王和妲己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眼睛都睜不開,慌忙狼狽地躲進樓內。黃巾力士卷起楊任尸骸的真身,如同抓起一片羽毛,神風隨即收斂,異香消散,只留下原地兩個被血污浸透的空洞,以及一片狼藉。
風沙平息,樓外的侍衛驚恐地沖進來稟報:“大……大王!妖風!好大的妖風!風停了……楊、楊任的尸首不見了!地上只剩……只剩兩個血坑!”
紂王驚魂未定地從妲己身后探出頭,看著樓下那兩個刺眼的血窟窿,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他想起不久前被風刮走的殷郊、殷洪……這風也太邪門了!但他堂堂人王,豈能被一陣風嚇住?他強做鎮定,揮袖斥道:“哼!大驚小怪!刮陣風而已,刮走個死人有什么稀奇?前番朕斬那兩個逆子,不也被風刮走了?這種事常有!少見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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