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連一句“我還活著”都不敢說?
油燈的火苗又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被拉長的問號。
他才八歲。本該是躺在媽媽懷里撒嬌,拿著糖葫蘆追蝴蝶的年紀。
可現在,他得穿著孝衣,守著老宅,看著一群豺狼虎豹盯著爺爺留下的家業,還要去猜一個“死人”為什么會活著回來,頂著另一個人的臉。
南銘看著他發抖的肩膀,沒說話,只是往油燈里又添了點油。
他的程序里沒有“安慰”這一項,湄若只教過他,要讓這孩子快點長大,快點學會在泥沼里打滾,快點變成一塊敲不碎、嚼不動的硬骨頭。
九門的人想把三代人都當成棋子,湄若就偏要讓這些棋子長出自己的爪牙。
過了好一會兒,解雨臣才抬起頭,臉上沒淚痕,只是眼睛紅得像兔子。
“南銘叔叔,”他拿起桌上的玉佩,舉到燈光下,“白天那個姐姐,是誰?”
他想起湄若站出來替他說話時的樣子,月白旗袍在一片黑衣里像朵突然綻開的花,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股誰都不敢惹的底氣。
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像別人那樣帶著同情或算計,只是平靜地看著,像在看一個平等的人。
南銘的目光落在玉佩上,那是湄若特意讓人打造的,有著能抵擋傷害的能力。
“她是麒麟公司的老板。”他說,“是我們這邊的人。”
“我們這邊?”解雨臣歪了歪頭。
“就是……不會害你的人。”南銘的解釋很簡單。
他不能說太多,有些事,這孩子現在知道了,只會更痛苦。
解雨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玉佩重新攥進手里。
他想,不管那個姐姐是誰,至少在今天,她幫了自己。就像南銘叔叔說的,是“這邊的人”。
“明天,”南銘突然開口,“霍家的人會來‘慰問’,你要用心去感受他們的真心假意,其中的利益算計。”
解雨臣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里的迷茫散去了些,多了點警惕。“霍家?霍仙姑?”
“是。”南銘點頭,“你的任務,是看出來他們想要什么。”
這是新的作業。解雨臣用力點了點頭,把“作業”字記在心里。
南銘看著他緊繃的小臉,像只準備好戰斗的小獸,眼底終于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
也許,湄若的決定是對的。這孩子太聰明,太有悟性,不用多久,就能長成一棵能遮風擋雨的樹。
油燈漸漸暗了下去,天邊泛起一點魚肚白。
解家老宅的雞叫了第一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解雨臣把玉佩放進貼身的口袋里,貼在胸口,能感覺到那點微弱的暖意。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不能再是那個會哭鼻子的小孩了。
爺爺走了,那個活著的“死人”靠不住,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守住解家,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要讓那些算計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窗外的天,一點點亮了起來。解雨臣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清晨的風帶著露水的濕氣吹進來,拂在他臉上,像一只冰涼的手,卻讓他更加清醒。
南銘站在他身后,看著這個八歲的孩子,在晨光里挺直了小小的脊梁,像看到了一株正在破土而出的竹。
九門的棋局,已經快被湄若掀了,而三代將掌握自己的命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