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悄無聲息地鋪滿了整個四合院。
廂房的燈都滅了,只有客廳還留著盞昏黃的吊燈,把人影拉得老長,投在斑駁的墻壁上。
湄若剛要回房間,身后忽然傳來黑瞎子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種不同尋常的認真:“湄若,等會兒。”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過去。黑瞎子還坐在沙發上,他沒像往常那樣翹著二郎腿,也沒摸他那副標志性的墨鏡,只是維持著一個很端正的坐姿,連帶著周身那股痞氣都淡了不少。
“怎么了?”湄若有些納悶。她跟黑瞎子不算深交,平時最多就是插科打諢幾句,還真沒什么需要避開小官私下聊的事。
黑瞎子這才緩緩轉過身,臉上沒了慣常的嬉笑,嘴角甚至還抿著,眼神透過鏡片落在她身上,看得人有點不自在。“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說句話。”
他站起身,往湄若這邊走了兩步,客廳的燈光正好打在他臉上。
“你這一個月……去哪了?”
湄若心里咯噔一下,剛想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就聽他接著說:“你不想說,我們都不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很正常。”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但你這變化,實在太大了。”
“變化?”湄若挑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沒覺得啊。除了頭發長了點,好像跟以前沒什么不一樣吧?”怎么見到的每個人都說他變了?
她是真沒太在意。在另兩個世界待了近十年,從修仙闖蕩江湖,再到后來九局局長,那些變化都是一點點滲透到骨子里的,就像溫水煮青蛙,她自己早習慣了,壓根沒察覺到有多突兀。
“怎么會沒變化?”黑瞎子嗤笑一聲,往后退了兩步靠在茶幾上,雙臂抱在胸前,
“你身上那股勁兒。以前見你,就像見著株剛冒頭的青竹,看著脆,其實韌得很;可現在……”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像是在找個合適的比喻:“現在的你,就像剛從鞘里拔出來的刀。
不是那種小打小鬧的匕首,是那種斬過千軍萬馬的長刀,往那兒一站,不用說話,就能讓人心里發怵。”
湄若愣了愣。
“上位者的氣勢,懂嗎?”黑瞎子抬了抬下巴,“就像見到某個領導,明明沒做虧心事,可就是不敢跟他對視。你現在給我的感覺,比那還甚。”
當然,黑瞎子是不怕的,說的是普通人對上領導眼神的那種感覺。
湄若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胡八一他們說她氣質變了,陳教授看著她發愣,現在連黑瞎子都這么說……看來她身上的鋒芒,確實露得太明顯了。
“可能是……最近經歷的事比較多吧。”她含糊地解釋了一句。
總不能說自己剛端了汪家老巢,掀了九門的攤子,連新月飯店都被封了吧?
“就是因為經歷了太多事,才更該收著點。”黑瞎子的語氣軟了些,“你這一身銳氣,在外面……太扎眼了。”
他指了指門外:“這京城是什么地方?九門的老狐貍,汪家的眼線,還有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多了去了。
你這么明晃晃地變化,不是等著讓人盯上嗎?”
湄若沉默了。黑瞎子說得有道理。她現在已經不是九局的局長了,沒了那個身份做掩護,太扎眼確實不是好事。
“我知道你是好意。”她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
“不光是為了自己。”黑瞎子忽然話鋒一轉,眼神往張麒麟房間的方向瞟了瞟,“啞巴很擔心你。”
湄若愣住了。
“他那人,你也知道。”黑瞎子嘆了口氣,“心里有事從來不說,全憋著。”
他靠回茶幾上,聲音放低了些:“你這變化太大,我們都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是好是壞,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準。
他擔心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被逼著長大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