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維也納國際機場降落時,是當地時間下午三點。
十六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對普通人來說是煎熬,但對蘇楊三人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即使修為被封印,他們的身體素質也遠超常人。凌霜仙子和星璇甚至利用這段時間,通過座椅前的屏幕學習了德語的基本問候語。
“歡迎來到維也納。”空乘微笑著用德語說。
蘇楊點頭致意,帶著兩人走出機艙。機場很大,人流如織,各種語的廣播聲在耳邊響起。
“現在去哪?”凌霜仙子問。她穿著一身簡潔的白色西裝外套,黑色長褲,長發在腦后束成低馬尾,看起來像個干練的職業女性。
星璇則是一身淺藍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米色風衣。她的銀發染成了深棕色,但眼睛的顏色無法改變,只能戴著美瞳――那是蘇楊在成都時買的,能暫時改變瞳孔顏色。
“先找地方住下。”蘇楊說,“音樂會明晚七點開始,我們有足夠時間。”
他在機場租了一輛車,車子是普通的黑色轎車,不起眼,但足夠三人使用。
維也納的街道很干凈,建筑多是巴洛克風格或新古典主義風格,充滿了歷史感。蘇楊開著車,按照導航的指引駛向市區。
“這座城市……有音樂。”星璇突然說,“我能感覺到。”
“音樂?”凌霜仙子看向窗外。
“不是聽到的聲音,而是一種……氛圍。”星璇閉上眼睛,“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某種韻律中。很舒緩,很優雅,像流淌的河水。”
蘇楊明白她的意思。維也納是音樂之都,莫扎特、貝多芬、施特勞斯……無數音樂大師在這里生活創作,他們的精神遺產已經融入了這座城市的骨血。
預訂的酒店在多瑙河畔,房間在十五樓,窗戶正對著河流和遠處的城市天際線。放好行李后,蘇楊拿出手機,搜索音樂會的具體信息。
金色大廳,明晚七點,《月光與星辰》主題音樂會,蘇明月獨奏。
海報上,蘇明月穿著深藍色的長裙,側身坐在鋼琴前,手指輕觸琴鍵。她的眼神很溫柔,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兩年了,她變得更美了。不是容貌的變化,而是氣質――那種經過藝術淬煉后的沉靜與從容,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真的很出色。”凌霜看著海報說。
“她一直都很出色。”蘇楊輕聲說,“兩年前,她還只是一個企業家,小時候練過鋼琴,也許是這二年重新走上鋼琴職業道路吧”
職業道路,有可能也意味著她可能已經走出了那段感情。
蘇楊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個可能性。
第二天,三人一早就去了金色大廳附近。
音樂廳坐落在維也納內城區,是一座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筑,外墻是明黃色,在陽光下顯得溫暖而莊嚴。即使不是演出日,門口也有不少游客在拍照。
“我們要進去嗎?”星璇問。
“先在外面看看。”蘇楊說,“晚上再想辦法進去。”
他們在附近的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能看到音樂廳的正門。蘇楊點了三杯咖啡,靜靜等待。
上午十點,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音樂廳側門。車門打開,蘇明月走了下來。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外面套著一件卡其色風衣,長發披散在肩上,臉上戴著墨鏡。即使遮住了大半張臉,蘇楊也能一眼認出她。
她的身邊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應該是助理或經紀人,還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可能是保鏢。
蘇明月低頭快步走進音樂廳,沒有看周圍。
蘇楊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
“她看起來……”凌霜斟酌著用詞,“很專業,但也很疲憊。”
確實。雖然蘇明月的步伐很快,但蘇楊能看到她肩膀微微下沉的弧度――那是長期精神緊繃后的松弛。她的手指下意識地在身側輕敲,那是鋼琴家在腦中默彈曲子時的習慣性動作。
“她在準備今晚的演出。”蘇楊說,“對她來說,每一場演出都必須完美。”
他記得,兩年前蘇明月曾經說過:“小時候鋼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當我彈琴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我和音樂在對話,我就可以忘記很多企業發展,公司勾心斗角的日子。”
那時她的眼神明亮而熾熱,像燃燒的火。
現在的她,眼神被墨鏡遮住了。但蘇楊能想象,那雙眼睛應該還是明亮的,只是多了些滄桑。
下午,三人回到酒店。蘇楊開始思考晚上怎么進入音樂廳。
正常買票是不可能的――音樂會的門票半年前就售罄了,現在黃牛票的價格高得離譜,而且他們也買不到好位置。
“我們可以用點……特別的方法。”星璇提議。
“什么方法?”蘇楊問。
“隱身。”星璇說,“雖然我們的修為被封印了,但最基本的障眼法還是可以用的――不涉及能量調動,只是利用光線和角度的技巧。”
修仙界的基礎法術中,有一種叫“光影術”的技巧,不需要靈氣,只需要對光線折射有精確的控制,就能制造出類似隱身的效果。
蘇楊想了想,點頭:“可以試試。但記住,我們只是觀察者,不能干擾任何事。”
傍晚六點,三人再次來到金色大廳。
觀眾已經開始入場了。女士們穿著晚禮服,男士們穿著西裝,空氣中彌漫著香水味和期待的氛圍。
蘇楊帶著凌霜和星璇繞到音樂廳后側,那里有一條員工通道。他們找了個監控死角的角落,開始施展“光影術”。
說是法術,其實更像是技巧――三人調整呼吸和姿勢,讓身體盡可能貼合墻壁的陰影,同時利用周圍環境的光線折射,制造出視覺上的“消失”。
這在修仙界是最低級的技巧,但在沒有超凡力量的地球,效果出奇的好。
一個工作人員從旁邊走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
“成功了。”星璇低聲說。
三人悄無聲息地進入員工通道,沿著樓梯向上。音樂廳內部的結構蘇楊提前查過,知道二樓兩側有包廂,有些是留給贊助商或貴賓的,有些是空的。
他們找到一個空包廂,位置在側面,能看到舞臺全景,但又不顯眼。
六點五十分,觀眾席基本坐滿。燈光暗了下來,只剩下舞臺上的鋼琴被一束追光照亮。
七點整,主持人上臺,用德語和英語分別介紹了今晚的音樂家和曲目。然后,蘇明月登場了。
她換上了海報上的深藍色長裙,裙擺曳地,在燈光下泛著絲絨般的光澤。她的長發盤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優雅的肩線。
掌聲如潮。
蘇明月走到鋼琴前,對觀眾微微鞠躬,然后坐下。
她沒有馬上開始演奏,而是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
包廂里,蘇楊的心跳得很快。
兩年了,他終于又見到她了。在這個距離,能看到她睫毛的顫動,能看到她手指落在琴鍵前的微小遲疑。
然后,第一個音符響起。
是德彪西的《月光》。
琴聲溫柔如水,在大廳里流淌。蘇明月的演奏技巧已經爐火純青,每一個音符都恰到好處,每一個強弱變化都充滿情感。
但蘇楊聽出了不同。
兩年前,蘇明月演奏《月光》時,是靜謐的,孤獨的,像一個人站在月下仰望星空。
現在,她的琴聲里多了一種……思念。
不是悲傷的思念,而是溫暖的,帶著感恩的思念。像在回憶某個美好的人,某個美好的瞬間,雖然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但回憶本身已經成了力量。
蘇楊的喉嚨發緊。
她知道。即使可能懷疑他已經回不來了,但在內心深處,她依然保留著一絲希望。
或者說,不是希望,而是一種信念――那個曾經照亮她生命的人,不會就這么消失。
琴曲過半時,蘇明月突然停了下來。
不是失誤,而是有意的停頓。她睜開眼睛,看向觀眾席。
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面孔,最后,停在了蘇楊所在的包廂方向。
包廂里很暗,蘇楊確信她看不到自己。但那一刻,兩人的目光仿佛穿越了黑暗,在空中交匯。
蘇明月的嘴唇動了動。
蘇楊讀懂了她的唇語。
她說的是:“我好像感覺到你就在我身邊。”
聲音很輕,但通過鋼琴上的麥克風,傳遍了整個音樂廳。
觀眾們以為這是演奏的一部分,是藝術家與音樂的對話。只有蘇楊知道,她是對他說的。
凌霜仙子和星璇同時看向蘇楊。
蘇楊的手緊緊抓著包廂的欄桿,指節發白。
舞臺上,蘇明月收回目光,重新閉上眼睛,繼續演奏。
但接下來的琴聲,變了。
如果說之前的《月光》是溫柔的思念,那么現在,琴聲中多了一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