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可以。”凌霜仙子點頭。

“星辰指引，前路可期。”星璇輕聲吟誦。

時空亂流的邊緣已經觸手可及。

蘇楊不再猶豫，主動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被動卷入，而是主動進入。

轟――

那一瞬間，世界變成了光的海洋。

時空亂流內部，是超越人類感官理解的存在。在這里，空間不再是三維的，時間不再是線性的，一切常理都被顛覆。

蘇楊感覺自己同時存在于無數個位置，經歷了無數個瞬間。他看到了自己嬰兒時的啼哭，看到了少年時的修行，看到了與四女相處的點點滴滴，也看到了在修仙界浴血奮戰的每一個畫面。

這不是幻覺，而是時間線的碎片――在時空亂流中，所有的“可能”和“已經”都同時呈現。

“蘇楊！保持意識集中！”星璇的聲音透過混亂傳來，聽起來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在耳邊呢喃，“不要沉溺于時間碎片，否則你的意識會被撕裂！”

蘇楊猛地驚醒，全力運轉太初之氣。

乳白色的光芒從體內涌出，在三人周圍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存在領域”。在這個領域中，物理規則暫時恢復正常，他們重新擁有了“前后左右”的方向感。

“左側有空間斷層！”凌霜仙子厲聲預警。

她并指如劍，一道透明的劍意斬出，將前方突然出現的空間褶皺強行劈開。但劍意剛過，褶皺又迅速合攏，仿佛擁有生命。

“這不是自然現象。”星璇的聲音帶著驚疑，“時空亂流中……有東西在主動攻擊我們！”

蘇楊凝神感應，果然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在那些瘋狂變化的光影背后，隱藏著某種有意識的惡意。它們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每當三人稍稍穩定下來，就會發動一次針對性的襲擾。

“是寂滅之力的殘留。”蘇楊明白了，“信標自毀后，部分寂滅之力沒有消散，而是融入了時空亂流。它們在阻止我們通過。”

“能清除嗎？”

“很難。但我們可以利用通道本身的特性。”蘇楊眼中閃過明悟，“這條通道是因我的地球印記而產生的，那么‘回歸地球’就是它的根本規則。寂滅之力想要阻止我們，就是在對抗通道本身的規則――那會產生反噬。”

他說完，立刻改變了策略。

不再試圖防御每一次襲擾，而是將全部力量集中在維持前進方向上。太初之氣不再外放成防御罩，而是內斂成推進力，推動三人沿著通道的“引力線”向前。

果然，那些寂滅之力的襲擾很快引來了通道的反擊。

每當一道虛無之力試圖扭曲三人的軌跡，通道內部就會涌現出一股蔚藍色的能量流，那是太陽系星辰之力在通道中的映射。蔚藍能量與虛無之力碰撞，互相湮滅，而蘇楊三人則借著這股沖擊力加速前進。

“這個速度……太快了！”星璇驚呼。

通道的推進力正在指數級增長。起初只是緩慢漂流，現在已經變成了瘋狂加速。前方的蔚藍星光越來越亮，太陽系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準備沖擊！”凌霜仙子喝道，“通道出口有劇烈的規則轉換！”

話音剛落，前方的光芒吞沒了一切。

蘇楊感覺到自己像是穿過了一道粘稠的水膜，又像是從萬丈高空墜落。所有的感官在瞬間失靈，然后又以全新的方式重啟。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更根本的感知方式。

那是一個蔚藍色的星球，懸浮在漆黑的虛空中，周圍環繞著一顆熾熱的恒星和數顆行星。星球的表面，百分之七十被液態水覆蓋，大陸的輪廓熟悉得讓他心臟驟停。

地球。

他回來了。

但不是以榮耀歸來的游子身份，而是以狼狽不堪的闖入者身份。

更糟糕的是，就在三人穿過大氣層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力量從天而降。

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更加絕對的“規則覆蓋”。

蘇楊感覺到，自己體內磅礴的太初之氣開始瘋狂衰退――不，不是衰退，而是被“封印”了。某種遠超他理解范疇的規則力量，強行在他體內構建了一套枷鎖，將所有的超凡力量壓制到了幾乎不存在的程度。

化神期的修為，在短短三息之內，跌落至凡人。

不，比凡人稍好一些――身體素質、戰斗本能、知識記憶都保留了，但所有需要能量驅動的能力全部失效。現在的他，大概相當于一個經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僅此而已。

凌霜仙子和星璇也遭遇了同樣的情況。

凌霜的劍意被封印在識海最深處，無法調動分毫。星璇與星辰的共鳴被徹底切斷，她現在連最基礎的星光都感應不到。

三人像三顆流星，劃過大氣層，墜落向那片熟悉的大地。

墜落的過程中，蘇楊的識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宏大而古老的聲音，那不是語，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識中的信息：

“觀察者協議激活。”

“檢測到異界高階能量個體進入封禁區域。”

“根據‘萬神封禁’第叁章第柒條例，實施強制能量封印。”

“封印期間，汝等可觀察，不可干涉。”

“任何對地球人族文明軌跡的主動干涉，都將擾亂氣運平衡，觸發封禁反噬。”

“警告：反噬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時間線擾動、因果律崩潰、觀察目標命運扭曲。”

“協議有效期：至汝等能量特征被本土規則同化或主動離境為止。”

信息烙印結束后，蘇楊終于理解了現狀。

地球，被一個名為“萬神封禁”的超級系統保護著。這個系統不允許超凡力量干涉人類文明的自然發展。他們這些“異界來客”，只能作為“觀察者”存在，不能以任何方式改變這個世界原本的運行軌跡。

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蘇楊……”星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虛弱，“我的力量……完全感應不到了。”

“我也是。”凌霜仙子的聲音還算穩定，但蘇楊能聽出其中的緊繃，“這個封印的層次……遠超大乘，甚至可能達到了渡劫期乃至更高天仙。地球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蘇楊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連綿的山脈，植被茂密，地形崎嶇。從空中俯瞰，可以隱約看到山間有幾條公路蜿蜒，更遠處有城鎮的輪廓。

這個區域……他認出來了。

是華中的某片山區，具體位置還需要落地后確認。

三人調整墜落姿態――雖然修為被封，但數百年的戰斗本能還在。他們像三片落葉，在距離地面百米時開始減速，最終穩穩落在了一片相對平坦的山間谷地。

落地瞬間，蘇楊單膝跪地，手掌按在濕潤的泥土上。

泥土的觸感，空氣中草木的氣息，遠處隱約傳來的鳥鳴……這一切都真實得讓他眼眶發熱。

兩年了。

從他失蹤到現在，過去了兩年――這是通過剛才墜落時看到的景象判斷的，公路上的車輛型號、城鎮建筑的風格，都符合兩年前的水準。

“這里就是你的故鄉？”凌霜仙子站起身，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她的裝束已經自動變化――在穿過大氣層時，“萬神封禁”系統似乎順帶修改了他們的外觀，使其符合當前地球的時代特征。現在她穿的是一套簡潔的白色運動裝，長發束成高馬尾，看起來像個干練的女運動員。

星璇也是類似的裝束，不過顏色是淺藍色。她的銀色長發變成了普通的黑色，瞳孔也變成了亞洲人常見的深褐色，只有仔細看才能發現眼底深處隱約的星光。

蘇楊低頭看自己，同樣是一身普通的休閑裝。

“嗯，這里就是地球。”他輕聲說，聲音有些顫抖，“我的故鄉。”

話音落下的瞬間，遠處山路上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閃身躲進旁邊的樹林。

一輛越野車從山路上駛過，車窗開著，里面傳來廣播的聲音：

“……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整。接下來播報新聞：維也納金色大廳將于下月舉辦世界青年音樂家峰會，我國著名企業家和鋼琴家蘇明月確認出席……”

蘇楊的身體僵住了。

蘇明月。

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刻意封鎖的記憶閘門。那個總是溫柔笑著，配合默契的師姐。那個在他最后一次離開前，輕聲說“我等你回來”的女孩。

她很好，她……除了是世界五百強的女企業家，還成為了世界著名的鋼琴家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蘇楊靠在樹干上，緩緩滑坐在地。

凌霜仙子和星璇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她們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守護著。

良久，蘇楊才重新站起來，擦干眼淚。

“抱歉，失態了。”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但眼底深處的那思念揮之不去。

“需要去找她嗎？”星璇輕聲問。

蘇楊搖了搖頭：“剛才識海中的警告你們都聽到了。我們不能干涉，只能觀察。任何主動接觸，都可能給她帶來不可預測的變數。”

他望向遠方的天空，那里有城鎮的輪廓。

“當務之急，是找到落腳點，了解這個世界過去兩年發生了什么。”蘇楊深吸一口氣，“然后……以觀察者的身份，看看她們過得好不好。”

“至于相認……”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等到我們找到不擾亂她們命運的方法之后再說吧。”

夕陽西下，三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長。

前方是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身后是無法回歸的星空。

蘇楊三人就這樣在封印與克制中，悄然進入了地球，華夏。

而蘇楊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落地的那一刻，地球上四個不同地方的女性，同時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心悸。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剛剛從她們的生命邊緣輕輕掠過。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