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艾皇家馬場的茶室，建在一片幽靜的竹林深處。
這里沒有空調，只有四面通透的竹簾，過濾掉了午后毒辣的陽光，只留下斑駁的樹影和穿堂而過的涼風。
周致遠換下那身被汗水浸透的正裝，簡單沖洗后，穿上了一件侍從準備的白色亞麻襯衫。他坐在竹椅上，面前是一杯散發著清香的香蘭葉冰茶。
納榮親王坐在他對面，手里把玩著那根馬鞭，眼神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探究和期待。
“周先生，愿賭服輸。”
親王放下馬鞭，端起茶杯，“現在，這十分鐘是你的了。告訴我，你要怎么在那些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你的車賣給我的子民？”
旁邊的薩瓦迪先生緊張得手心冒汗，他知道，這十分鐘將決定昌明在泰國的生死。
周致遠并沒有急著掏出商業計劃書，也沒有談什么市場占有率、回報率這些冰冷的數字。
他只是轉頭，看向了竹林外那片連綿起伏的青山。
“殿下，我在來這里的路上，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周致遠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我看到了金碧輝煌的大皇宮，也看到了素坤逸路兩旁的高樓大廈。但讓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這些。”
“是那個在紅綠燈路口，因為吸入太多尾氣而劇烈咳嗽的交警；是那個為了省一點油錢，在烈日下關掉空調，滿頭大汗的出租車司機；是那些騎著破舊摩托車，在暴雨中瑟瑟發抖的年輕人。”
納榮親王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些景象他當然見過，甚至可以說，這就是曼谷的日常。
“曼谷被稱為‘天使之城’。”周致遠轉過頭，直視著親王的眼睛，“但在擁堵和廢氣中，天使也會折翼。”
“日本人在這里經營了四十年，他們賺走了無數的泰銖，修了很多路，建了很多廠。這一點，我承認。”
“但是，他們給這個國家留下了什么？”
周致遠伸出一根手指。
“落后的燃油技術，昂貴的用車成本，還有——越來越糟糕的空氣。”
“他們把最好的混動技術留給了歐美，把淘汰的自然吸氣發動機傾銷到了這里。他們告訴泰國人民，這就是汽車該有的樣子。”
“不，這不是。”
周致遠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汽車不應該是一個讓人負擔沉重的鐵殼子，也不應該是一個移動的污染源。”
“我帶來的‘spark’，不僅僅是一臺便宜的電動車。”
“它是一個方案。一個關于‘清潔、體面、高效’的城市出行解決方案。”
“想象一下，殿下。”周致遠描繪著那個畫面，“當曼谷的街頭不再充斥著摩托車的轟鳴，而是安靜穿梭的電動小車；當年輕人不再需要在暴雨中淋濕全身，而是可以坐在空調房里聽著歌回家；當這個國家的空氣不再渾濁……”
“這才是真正的‘天使之城’，不是嗎？”
納榮親王沉默了。
他原本以為周致遠會跟他談利益交換，談如何在日本人嘴里搶肉吃。但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一上來就站在了道德和民生的高地上。
而且，這番話，確實觸動了他。作為皇室成員，他比誰都更在乎這個國家的面貌和子民的生活。
“說得好聽。”
親王淡淡地說道，“但改變是需要代價的。日本人的利益網盤根錯節，你動了他們的蛋糕，他們會咬人的。而且，你說要給泰國帶來未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另一個來撈錢的過客？”
“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周致遠笑了笑，對自己身后的孫曉峰點了點頭。
孫曉峰立刻走上前，手里捧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打開，里面不是黃金，也不是珠寶。
而是一臺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幾張高清的設計渲染圖。
“這是什么？”親王有些疑惑。
“這是我為您，也為泰國王室，準備的一份‘見面禮’。”
周致遠滑動屏幕。
第一張圖，是一臺車。
那是“凌云”。但它不是那種充滿科技感的星辰銀，也不是深邃的黑。
它通體覆蓋著一種極具泰國皇家威儀的——“皇家金”。這種金色并不庸俗，而是調制得恰到好處，既有金屬的質感，又帶著一絲絲綢般的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車身側面，用極細的線條，勾勒出了泰國傳統“賴羅特”的紋樣，那是只有在皇家寺廟里才能見到的圖騰。
“這……”納榮親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是個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設計背后的用心。這不是簡單的涂裝，這是對泰國文化的深度解構和重組。
周致遠繼續滑動屏幕，展示內飾。
“我知道殿下不喜歡冷冰冰的科技感。”
“所以，這臺車的內飾，我們去掉了所有的仿皮和塑料。”
“座椅，采用的是泰國最頂級的‘吉姆·湯普森’-->>泰絲，由老工匠手工編織而成，透氣、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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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板，我們選用了產自泰國北部的百年柚木。每一塊木頭，都保留了它原本的紋理和溫潤的觸感。”
“而在車機系統的開機畫面上——”
周致遠指著屏幕中央。
那里不是昌明的logo，而是一個金色的、展翅欲飛的“迦樓羅”——那是泰國王室的象征神獸。
“這是我們專門為泰國王室定制的——‘凌云·皇家特別版’。”
周致遠看著親王，語氣誠懇。
“這不僅僅是一臺車，這是昌明對泰國文化、對皇室尊嚴的最高敬意。”
“我們不是來傾銷的，我們是來融入的。”
“我們愿意把最先進的技術，包裹在最傳統的文化里，獻給這片土地。”
納榮親王的手指輕輕劃過屏幕，仿佛在撫摸那臺并不存在的車。
他看過無數豪車，勞斯萊斯、賓利、邁巴赫。那些車都很貴，很豪華，但它們都是西方的，是冷的。
而這臺車，雖然還沒造出來，但他能感受到一種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