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軟銀那條“瘋狗”后的第三天,上海的雨終于停了。
但昌明臨時總部里的氣氛,卻比雨天還要悶熱。幾十家頂級vc的代表像趕集一樣在會議室外排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焦慮的咖啡味和金錢味。
周致遠剛剛送走紅杉的全球合伙人。對方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但他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就在他準備叫下一位的時候,桌上的私人手機震了一下。
發信人:方雅。
內容只有簡短的一行字,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在樓下車里。如果你不想讓昌明在出海的第一年就賠得底褲都不剩,現在下來。
周致遠眉毛一挑。
他太了解這個女人了。她從不無的放矢,更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開玩笑。
“老孫,剩下的會你來主持。”周致遠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我有更重要的事。”
……
十分鐘后。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正靜靜地停在寫字樓的地下車庫角落。
周致遠拉開車門坐進后排,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氣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他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估值數字。
方雅今天穿得很休閑,一件米白色的高領羊絨衫,外面披著件駝色大衣,手里甚至沒拿酒杯,而是捧著一個保溫杯。
但她腿上放著的東西,卻一點都不休閑。
那是厚厚一沓文件,封皮是深紅色的,上面印著醒目的絕密字樣:啟元集團海外市場準入風險與供應鏈本土化復盤報告。
“看看吧。”
方雅沒廢話,直接把文件扔到了周致遠懷里,“這是我從集團檔案室里‘偷’出來的。如果讓我爸知道,他估計得氣得停我的卡。”
周致遠翻開第一頁,只看了幾行,瞳孔就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是一份“血淚史”。
或者更準確地說,這是一份價值幾十億美金的“死亡清單”。
——2005年,啟元進軍俄羅斯市場,因匯率波動和當地政策突變,三千萬美元貨物滯留港口,最終全部報廢。
——2008年,巴西建廠計劃。因未搞定當地復雜的工會和稅務體系,工廠停擺三年,前期投入的兩個億像扔進了無底洞。
——2012年,試圖收購歐洲某變速箱廠,因遭遇反壟斷調查和“國家安全”審查,收購失敗,還賠付了巨額違約金。
每一個案例后面,都是觸目驚心的赤字和血淋淋的教訓。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周致遠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十分鐘后,他合上文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為什么要給我看這個?”周致遠轉頭看著方雅。
“因為我看你最近有點飄了。”
方雅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語氣平靜卻犀利,“你拒絕了軟銀,干得漂亮,有骨氣。但你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估值做高,怎么去納斯達克敲鐘。”
“周致遠,你是個天才的產品經理,也是個厲害的營銷大師。但在全球化這盤棋上,你還是個——雛兒。”
方雅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那份報告。
“你以為出海就是把車運過去,然后找個經銷商賣掉?太天真了。”
“現在的國際環境比十年前更復雜。貿易壁壘、碳排放標準、數據安全審查……每一個環節都能要了你的命。你在國內可以靠著系統‘開掛’,可以靠著對用戶心理的精準把控大殺四方。但到了國外,那就是另一套游戲規則了。”
“你的‘星辰os’,可能會因為服務器數據回傳問題,被歐美指控為‘間諜軟件’;你的低價策略,可能會被立刻扣上‘反傾銷’的帽子。”
“華爾街的錢是好拿,凱瑟琳·伍德能給你背書,能給你拉高股價。但當監管的大棒打下來的時候,那幫貪婪的猶太人跑得比誰都快。”
周致遠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方雅說到了他的痛處。
系統的全球版圖雖然能給他技術路線和市場策略,但它解決不了地緣政治,解決不了那些看不見的法律陷阱和人心險惡。
他現在的確有錢,也有技術,但他缺一樣東西——護身符。
“所以,”周致遠看著方雅,眼神變得銳利,“你今天不僅僅是來給我潑冷水的,更是來給我指路的,對嗎?”
方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種掌控全局的女王氣場又回來了。
“這輪b輪融資,你不能只看誰給的-->>估值高。”
“你要看誰能給你帶來‘全球化資源’。你需要一個能幫你擺平麻煩、能給你提供政治保護傘、甚至能讓你在某些敏感地區暢通無阻的——盟友。”
“凱瑟琳·伍德代表的是‘科技’和‘資本’,這很好。但你還缺一條腿。”
“一條代表著‘能源’和‘地緣政治’的大腿。”
周致遠腦海中靈光一閃:“你是說……”
“中東。”
方雅從包里掏出一張名片,輕輕推到周致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