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夜驚魂回到內宅,等待他的是一場離別。阮香琳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啟程返回舞都。
    送信的事最后交給了阮香琳,飛鳥螢子透露的消息太過重要,眼下最值得信任的也就是她了。
    臨行前,兩人狠狠親熱了一番。事罷,阮香琳依依不舍地擁著他,像是要粘在他身上一樣。
    程宗揚笑著安慰道:“又不是見不著了。回舞都見著如瑤,讓她不用擔心,這邊的事忙完,我就回去。”
    阮香琳嬌喘道:“再來一次好么?”
    程宗揚在她臀上擰了一把,“說!哪個洞還想挨肏?”
    “都想……”阮香琳攀著他的脖頸,“想被你肏到死……啊!”
    程宗揚盤膝把她抱在懷里,毫不客氣地干進她的后庭,一手伸到她下體,挑弄著她的蜜穴,一手抓住她的肥奶,揉捏把玩。
    阮香琳顫聲道:“相公……琳兒要死了……要死了……”
    程宗揚心下生出一絲不舍。
    他一開始并沒怎么把阮香琳當回事,維系在兩人之間的一半是純粹的肉體歡娛,另外一大半倒是因為師師。但相處日久,他發現阮香琳雖然有些愛慕虛榮,但操持起家務來得心應手,倒是個很像樣的賢妻良母。
    她那點虛榮也不是壞事,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很好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服侍起自己來,更是盡心盡力。自己地位越高,阮香琳對自己就越依戀。現在已經是一腔柔情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小紫不管庶務,那些侍奴連針線都不熟,自己日常的飲食起居,衣履鞋襪等待,各類瑣碎細務幾乎都是阮香琳一手打理。若不是飛鳥螢子透露的消息關系到如瑤身世的絕大秘密,手邊又著實無人可用,程宗揚也不愿意讓她離開。
    兩人纏綿多時,才戀戀不舍地分別。阮香琳換了便服,趕在宵禁之前離開程宅,從渭水登船,沿水路返回舞都。為了防止意外,程宗揚又從本來就不多的人手里面,抽調了兩名星月湖大營的兄弟護送。
    程宗揚沒能去送行,因為內宅通往前院的必經之路上鋪了一張草席,賈文和烏衣大袖,正襟危坐,身邊放著一柄寒光凜冽的短刀——主公今晚若是出內宅一步,他就要當場尸諫。血濺三尺,在所不惜。
    老賈都被逼到這份兒上了,程宗揚只好從諫如流,老實待在內宅,暗地里通知泉玉姬,讓她悄悄護送一程。
    接連走了幾名侍妾,內宅一下安靜了許多。程宗揚本來想打坐運功,調理一下帶脈的余傷,但坐了不久便心神不寧起來。
    他站起身看著窗外,忽然想起一事,“小賤狗呢?”
    那截劍柄還在它肚子里,自己諸事紛忙,大半年都沒想起來用過,不知道這件所謂的神器會有什么樣玄妙。
    孫壽進來道:“被中行說帶走了。”
    “還有他們倆的事兒呢?”程宗揚看著她,忽然道:“轉個身,把你的狐貍尾巴露出來。”
    “是,老爺……”
    通善坊,杏園。
    獨孤謂被捆著雙手,跪坐在書案前,心情如同外面的天氣,一片陰霾。
    自從盯梢時被舞陽程侯逮到,自己運氣就背到沒邊了。本來說好自己與泉捕頭交換差事,泉捕頭都已經把手頭案子移交給他,結果上峰一腳把他踢到舞陽侯府,充當這位侯爺的跟班。
    當跟班就當跟班吧,無非是辛苦了點兒,不惹事就行。誰知撞上一群和尚夜闖教坊,本來板上釘釘的案子,硬生生被上峰壓了下來,自己這個受害者反而成嫌疑犯,被關起來一遍遍交待事情經過。每交待一次,涉案的和尚就少幾個,到了最后,口供里根本沒有和尚的影子,成了自己半夜私宿教坊,酒后生事--獨孤謂很想把這口黑鍋往地上一砸,大吼一聲“爺不干了!”但最后還是乖乖簽字畫押,又忍了這一回。
    終于熬到事情平息,連頂頭上司也換了一位,獨孤謂琢磨著自己怎么都該轉運了,還想打起精神在新上司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結果又碰上一椿滔天大案。自己堂堂京兆府法曹參軍,親自看管案發現場,卻被一群太監扣下,于是又重復起當日的經歷,被人當賊似的審了一遍又一遍。
    看著書案后坐的黃衫內侍,獨孤謂很想告訴他門--你f想問t么盡管問好了,得著綁得這么緊嗎?我要有那膽量,至于受這鳥罪嗎?
    那內侍陰惻道:“姓名。”
    “回公公,小人獨孤謂。”
    “年齡。”
    “二十九。”
    “有何官職啊?”
    “小的是京兆府法曹參軍。”
    “是你第一個到案發現場的嗎?”
    獨孤謂打起精神道:“回公公,小人昨日當值,遇到有人報案……”
    魚朝恩坐在屏風后,半閉著眼睛,似睡非睡。
    良久,外面的審訊聲停止,獨孤謂被帶了下去。接著那名黃衫內侍捧著一疊紙進來,尖著嗓子說道:“干爹,那小子說了五遍,越說越溜,再說下去都能編成曲了,不能再審了。”
    魚朝恩拖長聲音道:“這個獨孤郎,怎么就這么不上道呢?”
    “可不是嘛。”黃衫內侍抱怨道:“孩兒都暗示七八回了,只差挑明了說。也不知道這獨孤郎是繡花枕頭呢,還是膽子太小,死活不接招。我瞧他那意思,都審了五回了,還想把這事兒分說明白。”
    他說著試探道:“要不,查查那倆太監的來路?”
    “別費那工夫。”魚朝恩閉著眼睛道:“做事要看大局,只要跟住大局,細微處含糊些也不大緊。大局上要是糊涂,查得越清,越是罪過。眼下的大局是什么?老王沒了。老王被誰殺的要緊嗎?當然要緊。可最要緊的是什么?是得趕緊把權收回來,免得落到旁人手里。”
    “干爹說的是,是孩兒孟浪了。”
    “你也是辦差心切,怨不得你。”魚朝恩道:“你要想想,王爺為什么讓我來處置此事?就是因為王爺看中我在大局上頭拿得穩,不會誤了正事。”
    魚朝恩喟然嘆道:“老王跟我嫡親兄弟一般,他死了我能不傷心嗎?可眼下的局面,老王怎么死的是枝節,他的身后事才是主干。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了!孩兒這就去敲打他們一番!”
    “去吧。”
    黃衫內侍磕了個頭,悄悄退下。
    “干爹,”魚朝恩身后一名內侍低聲道:“四哥好像……沒出力氣。”
    魚朝恩閉著眼睛道:“他是盼著我跟老王一起倒霉呢。也罷,等他敲打完,把孩兒們都叫過來,你親手送他上路。”
    “是!”
    “承業。”
    另一名內侍上前,利落地抱拳道:“公公。”
    魚朝恩睜開眼睛,“你去西內苑,把右神策軍給管起來。讓楊家兄弟去東內苑,盯住左神策軍。”
    “是!”
    魚朝恩指了指腰間的金魚袋,張承業上前,小心取出魚符。
    魚朝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細聲道:“用心做事。替我把神策軍看好嘍。”
    “侄兒記住了。”
    張承業離開,另一名內侍酸溜溜道:“張家這小子到現在都不肯改姓,干爹偏還把他放在心尖上。”
    “你懂什么?他爹跟楊家那幾個小子的爹,都是干爹我的拜把兄弟。我奪了他們的子嗣,改了他們的姓氏,那算什么?”魚朝恩嘆道:“這幾個侄兒,比你們幾個都強。”
    那內侍扭著腰道:“干爹,你這么說我可不依。”
    “行了行了,小時候還挺可愛,這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撒嬌呢?”魚朝恩在他臉上扭一把,“備車,去咸宜觀。”
    那內侍道:“干爹不回宮嗎?”
    “今晚不太平,”魚朝恩慢悠悠道:“就不去宮里了。”
    暮色漸起,一輛馬車停在巍峨高聳的丹鳳門前。從車上下來兩人,一個羽衣高冠,長髯及胸,一個道袍云履,白發蒼蒼,望之如神仙中人。
    “徐仙師!”金吾衛大將軍韓約快步上前,拱手道:“圣上在清思殿等候多時了。”
    一手神仙術震動長安的秦國正使徐君房矜持地點點頭,將水晶球交給身后一名黑衣隨從,整了整衣冠,然后邁著飄逸的步子往宮中行去。
    大明宮內有三道橫貫東西的宮墻,最外面是金吾衛所在的左右金吾仗院。越過第一道宮墻之后,可以看到雄偉的龍尾道與含元殿。
    第二道宮墻以含元殿為核心,向北至宣政殿,門下省、中書省、御史臺、弘文館、待詔院等外朝官署都位于其中。
    第三道宮墻以宣政殿為核心,北邊是內朝的紫宸殿。再往內便是面積廣袤的內宮,外臣不奉詔不得入內。
    仇士良坐在紫宸殿的偏殿中,面色陰沉。
    王守澄一直跟他不對付,兩人私下里沒少勾心斗角。仇士良閑著沒事,也常盼著王守澄趕緊去死一死。可沒想到王守澄居然就真死了,那老閹狗死了本來是好事,但他死得太過蹊蹺,一個大活人莫名其妙就沒了,只剩了一堆灰渣,連他的心腹親信也死了一窩。
    宮里的人雖然不敢吱聲,但仇士良瞧得出來,連自家兒孫在內,十有八九都認為是自己暗地里下的黑手。真要是自己干的也就罷了,可這事兒自己壓根兒就不知情。別人以為他心狠手辣,可他自己心里比誰都慌。
    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王守澄,想要自己的性命,也不是難事。整個長安城里,能這么干凈利落收拾掉那老閹狗的,他只知道一個……
    皇上?別鬧了,王守澄弄死他還差不多。
    反正自己沒這本事,魚朝恩、田令孜那兩條老狗也沒這能耐。
    可王爺干嘛要撚死王守澄?殺雞是給誰看的呢?再說了,王爺真要撚死王守澄,光明正大去撚也沒人敢放半個屁,干嘛要背地里下手?
    自己跟十方叢林的特大師合謀,吞下摩尼教那批財物,也沒敢短了王爺那一份啊,該孝敬的都孝敬到了。
    莫非是王守澄自己昏了頭,沒打點好王爺,就走了宮里的路子,硬搶自己的生意,想獨吞拜火教,惹得王爺生氣?
    仇士良越想越是這個理,王爺一抬手滅了王守澄,老魚可不是乖得跟孫子一樣?王爺讓老魚調查此事,就是拿老魚當鼓槌,敲打自己這些個破鼓呢!誰要敢有二心,直接把屎盆子往誰頭上一扣。說是你干的,就是你的干的,你就是把肚子剖開,扒出心肝以示清白,也會說你是畏罪zisha……
    “來人啊!”
    仇士良坐不住了,叫來自己最得力的干兒子,低聲道:“趕緊把屋里的幾個胡姬都給王爺送過去!還有庫房里那些胡椒、絲帛、珠寶。”
    “這會兒?”那心腹躊躇道:“天都快黑了,找人都運到王爺府上,動靜可不小。”
    “蠢貨!你想鬧-->>得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還是怎么著?”仇士良喝斥道:“連院子都送給王爺!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