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的穹頂在雷暴中震顫,程明第三次檢查恒溫箱的濕度計時,青銅劍的嗡鳴突然穿透了鋼化玻璃。這柄戰國蟠虺紋劍是他畢業論文的核心研究對象,劍鞘殘留的朱砂痕跡與《楚辭九歌》記載的祭劍儀式高度吻合,足以推翻學界流傳已久的
“楚劍無祭文”
定論。
“程哥,氣象局發紅色預警了。”
保安老李的對講機里混著噼啪電流,“館長讓提前閉館,你把特展區的警報再調高點。”
程明應了聲,指尖撫過展柜的納米涂層。玻璃映出他眼底的紅血絲
——
為了趕在臺風登陸前完成劍鞘成分分析,他已經三天沒合眼。展柜中央的青銅劍突然輕微震顫,劍格鑲嵌的綠松石泛起幽光,與窗外紫黑色的閃電遙相呼應。
這絕非磁場反應那么簡單。程明翻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發現劍脊的蟠虺紋路正在緩慢游走,構成的圖案竟與他昨晚解讀出的星圖完全一致。當第七道閃電劈中博物館避雷針時,他聽見劍身在玻璃背后發出龍吟般的震顫,那些紋路突然亮起,在展柜內壁投射出詭異的血色符文。
“不對勁。”
程明猛地后退半步。他在考古現場見過類似的情景
——
湖北云夢睡虎地秦簡出土時,也曾因雷電觸發過簡牘上的磷光。但眼前的符文明顯屬于更古老的巫術體系,與他研究的楚地文化截然不同。
第八道閃電落下的瞬間,程明做出了本能反應。避雷針的電流擊穿了西翼展廳的玻璃幕墻,他撲向展柜的動作幾乎與碎玻璃飛濺同步。掌心按在劍鞘的剎那,青銅劍爆發的青光將他整個人掀飛,劇痛沿著手臂神經直沖天靈蓋。
最后的意識碎片里,有劍格嵌入掌心的刺痛,有無數金色粒子從劍身處涌出,還有段模糊的低語在腦海炸開
——
像是某種早已失傳的上古語,每個音節都震得他鼓膜生疼。他看見劍身上的蟠虺紋路活了過來,化作億萬星辰在眼前旋轉,而自己正朝著星圖中央的黑洞墜落。
“抓住它……”
不知是誰的聲音在嘶吼,程明的手指摳進劍鞘的縫隙,綠松石碎渣混著血珠滲進紋路。當紫黑色的閃電最終劈中他后背時,青銅劍的嗡鳴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像有柄重錘在敲碎他的靈魂。
劇痛是從骨骼深處滲出來的。
程明在碎石堆里抽搐著睜開眼,首先聞到的是血腥氣與腐葉的混合臭味。山崖上垂落的藤蔓擦過他的臉頰,帶著冰冷的雨水
——
這絕不是博物館的中央空調系統。他試圖抬起手臂,卻發現右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脫臼的肩關節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操……”
他想罵出聲,喉嚨里卻涌出滾燙的血沫。
混亂的記憶碎片在劇痛中炸開:穿著灰布短打的少年從陡峭山崖墜落,手里緊緊攥著塊墨綠色的石頭;七個穿著道袍的人站在崖頂冷笑,為首者的拂塵掃過一塊刻著
“登仙臺”
的石碑;還有段更模糊的畫面
——
盛滿黑色液體的青銅鼎,少年被按著頭浸進去,水面浮起與博物館那柄劍相同的蟠虺紋路。
“程明……”
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雜役弟子程明,沖撞仙師,罰墜登仙臺……”
程明猛地嗆咳起來。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喊他,又像是在喊另一個人。他摸向懷里,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
——
不是他的考古工作證,而是一塊邊緣鋒利的青銅殘片,上面同樣刻著半截蟠虺紋。
就在這時,腦海里突然響起類似實驗室質譜儀的嗡鳴。
他驚恐地發現,視野里的雨水、腐葉、甚至自己滲出的血珠,都被覆蓋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網格。無數淡金色的粒子在網格間跳躍,碰到青銅殘片時就會劇烈震顫,像是找到了某種共鳴。當他試圖回憶元素周期表時,那些粒子突然按照某種規律排列起來,在眼前形成模糊的分子式
——
雖然符號完全不同,但排列邏輯與硫酸銅晶體結構如出一轍。
“靈氣……”
個陌生的詞匯從記憶深處浮上來。
這是原主
“程明”
的記憶。這個在玄天劍宗做了三年雜役的少年,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摸到真正的法器。他記得外門弟子修煉時,指尖會縈繞著類似的金色粒子,長老們稱之為
“天地靈氣”,是凡人永遠無法觸及的神物。
但在程明的量子神識里,這些所謂的靈氣粒子,正清晰地展現出布朗運動的特征。
他掙扎著翻過身,右臂的劇痛讓眼前發黑。青-->>銅殘片從懷里滑落,墜入積水的石縫。當殘片接觸到雨水的瞬間,周圍的金色粒子突然沸騰起來,在水面形成個旋轉的漩渦,而漩渦中心的圖案,赫然是博物館那柄青銅劍的完整星圖。
“原來如此……”
程明的意識在失血中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