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府衙的正廳里,燭火被穿堂風刮得忽明忽暗,映著趙羅蒼白的臉。桌案上的告急文書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那封,是濟寧守軍派人冒死送來的血書——麻紙被鮮血浸透大半,字跡歪歪扭扭,卻力透紙背:“濟寧城破在即,末將與全軍將士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絕不讓清軍踏過城墻半步!”
血書的墨跡還帶著余溫,可廳外傳來的消息,卻像一盆冰水澆在趙羅心上。親兵剛從后方趕回,聲音帶著哭腔:“大都督,鐵石山遭清軍猛攻,鐵礦場被占,糧倉雖保住了,卻也損失慘重;運河線徹底斷了,張銳的水師拼盡全力,也只奪回一個空碼頭,糧船全被燒了!”
趙羅閉上眼,指尖按壓著眉心,腦海里翻涌著無數畫面:濟寧城頭上綁著火藥包沖鋒的傷兵、鐵石山礦場里日夜趕工的工匠、運河上被點燃的漕船、還有血書上那些熟悉的名字——那是跟著他從真定府出來的弟兄,是在鐵石山血戰過的老兵。
他陷入了絕境。若傾徐州主力北上救濟寧,徐州城防空虛,清軍一旦趁機南下,這座剛守住的城池必然失守;可若不管濟寧,那些立誓“城亡人亡”的將士,就會全部戰死,濟寧城里的百姓,也會落入清軍手中。一邊是眼前的弟兄與城池,一邊是復國軍的根基與未來,無論選哪條路,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大都督,發兵吧!就算拼光徐州的兵,也不能讓濟寧的弟兄白死!”趙虎沖進廳里,身上還沾著操練的塵土,他攥著拳,眼里布滿血絲,“我帶銳鋒師去,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濟寧!”
趙羅沒有回應,只是拿起血書,反復摩挲著那些血字。他想起濟寧之戰后,士兵們抱著傷員哭的樣子;想起瘟疫時,趙伯海躺在病床上還念叨著“糧食不能斷”;想起復國軍初創時,他對弟兄們說“要讓百姓有地種,有飯吃”——他不能讓這些希望,毀在一場注定失敗的堅守里。
良久,趙羅睜開眼,眼神里的掙扎漸漸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堅定。他將血書輕輕放在桌案上,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傳我命令。”
趙虎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期待,卻聽到趙羅說出的,是他從未想過的命令:
“第一,徐州守軍立即整理物資,將糧庫、藥坊的物資打包,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帶不走的就地掩埋;通知城內百姓,愿隨大軍撤退的,即刻到南門外集合,半個時辰后出發。”
“第二,選十名最精銳的斥候,喬裝成清軍,冒死潛入濟寧,告訴趙小山,即刻率部突圍,沿微山湖西岸南下,與徐州主力匯合,不許再守孤城,不可做無謂犧牲!”
“第三,快馬通知鐵石山根據地,實行堅壁清野,把糧食、鐵器全部運進山里,百姓躲進預先挖好的山洞,留少量兵力襲擾清軍,待主力回援后再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