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員猛拽操縱桿,額頭的汗順著下巴滴在制服上:“磁場干擾!導航亂套了!”他掃了眼窗外,“得改降最近的軍用機場,坐標38°42′,55號跑道。”
落地時輪胎擦著地面冒青煙。
艙門剛開,冷風裹著兩個穿灰呢子大衣的人擠進來。
帶頭的中年男人亮出證件:“國防協作辦巡視員,王正國。”他的目光掃過我懷里的帆布包,“所有勘查設備需要安全復檢。”
我把空硬盤盒遞過去,指尖在背后掐了下――真正的硬盤正藏在尾梁檢修艙里,裹了三層錫紙,又塞了團保溫棉。
王正國的隨從伸手接盒子時,我瞥見他手腕上的手表:表盤是磨砂鋼的,表冠刻著五角星,1970年軍工特供款,早該進博物館了。
候機室的座椅冷得硌屁股。
林小川借公用電話時,背對著我縮成團,聲音壓得像蚊子:“蘇科長?風箏斷線,備用翅膀濕了……”他轉頭看我,我沖他點了下頭,“對,濕了。”
電話那頭的蘇晚晴應該在翻筆記本。
我能想象她推眼鏡的動作,鋼筆尖戳在“備用方案”那頁:“知道了。”她的聲音比平時更輕,“磁鼓專家已經在地下修復室了,真空烘箱預熱中。”
深夜十一點,我借口上廁所溜進檢修艙。
保溫棉的位置歪了半寸――有人動過。
心跳突然撞得肋骨發疼,我摸出老羅給的聽筒,接上便攜電源,塞進耳朵里。
起初只有電流雜音,像風吹過電話線。
接著“滋啦”一聲,一串短促的脈沖鉆進來,時強時弱,像人在敲摩爾斯電碼。
我手忙腳亂摸出錄音筆,按下錄音鍵時,手心全是汗。
“找到了。”我對著空氣說,聲音輕得像嘆氣。
次日清晨登機前,我在洗手間的鏡面背面貼了張便簽,用鉛筆寫著:“青松嶺的雪化不了,但根還在。”水蒸汽漫上來,字跡慢慢暈開,像片融化的雪花。
我知道,王正國的人會發現它――他們要的是“無意義”的安全感,而我要的,是讓蘇晚晴在看到便簽時,啟動下一層暗樁。
直升機再次升空時,鉛盒里的硬盤還帶著我體溫。
云層下的軍用機場漸漸縮成個黑點,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錄音筆,里面存著那串脈沖波――就算硬盤徹底死了,這些殘波也能讓修復專家順著線頭,把數據從磁粉里摳出來。
“師傅,火種所到了。”飛行員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
我望著窗外越來越清晰的研究所大樓,地下三層的修復室此刻應該亮著暖黃的燈,老專家們正把顯微鏡對準盤片,用細得像頭發絲的鑷子挑開氧化層。
而我懷里的鉛盒,正壓著整個事件的命門――它或許只剩七成數據,或許磁頭已經變形,但沒關系。
因為機器不會說話,但人會替它說。
更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知道,有人比我們更害怕它開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