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出他手里的磁帶,封皮上“遼西柳河屯”幾個字被他指甲摳得發毛。
“氣象數據查了?”
“查了!那幾天沒雷暴沒大霧,濕度才32%。”他掏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紙頁邊緣沾著茶漬,“更邪乎的是――”他翻到夾著紅紙條的那頁,“柳河屯上個月在‘誠信觀察哨’里記的是零隱患,可您看這。”他指著本子上歪歪扭扭的統計,“青水、云巖、石屏的盲區名單里,它排第三。”
我捏著磁帶的手緊了緊。
前兒剛跟晚晴說“有些疼會自己冒出來”,這柳河屯的雜音,怕就是疼得直抽抽了。
“你怎么看?”
“不是設備爛到根兒了,就是有人把話嚼碎了咽肚子里。”他喉結滾動兩下,工裝口袋里的計算器硌得大腿根兒發紅,“我今早跑了三趟調度室,他們說柳河屯電工老李上個月剛評了‘先進’,獎狀還掛在村部墻上呢。”
正說著,門被推開條縫,蘇晚晴抱著個牛皮紙袋擠進來,藍布衫下擺沾著短波中繼站的機油漬。
“小川說的異常,我交叉驗證了。”她把一沓打印紙攤開,最上面那張是軍用短波日志,“中繼站那幾天記錄到電磁擾動,頻率和電暈放電吻合。”她又抽出張供電所的內部報表,“還有這――”指尖戳在“臨時檢修”欄,“三次檢修沒走系統流程,時間全卡在雜音增強的時段。”
我湊過去看,三組時間線在投影墻上疊成條歪歪扭扭的紅線。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過火的鋼:“他們在偷偷修,可不敢報。報了,老李的先進要摘,村部的考核要黃,說不定還得翻出前年線路改造偷工減料的舊賬。”
我盯著那條紅線,后槽牙咬得發酸。
前兒在t望塔說“織信任”,可有些地方的信任早被錘子砸成渣了。
“派老羅去。”我摸出鋼筆在地圖上圈了柳河屯,“就說‘線路普查補漏’,別驚動任何人。”
老羅是第二天晌午走的。
他換了身洗得發白的灰布衫,解放鞋沾著廠區的煤渣,褲腰別著個掉漆的搪瓷缸。
臨上車前拍我肩膀:“放心,咱就當路過。”
三天后傍晚,老羅的自行車碾著夕陽進了廠門。
車后座綁著個帆布包,露出半截電場檢測儀的天線。
他沒直接去辦公室,先繞到食堂灌了缸子涼白開,喉結動得像抽水機。
“柳河屯的事兒,邪乎得很。”他坐在我對面,褲腿還沾著村口的黃土,“我們先去供銷社買鹽,跟賣貨的王嬸嘮――她說廣播一到夜里就滋啦響,娃嚇得直往被窩里鉆。問電工老李,說‘正常’。”他掏出包大前門,抽出根點上,火星子在暮色里明滅,“又去西頭張大爺家,他蹲院兒里剝玉米,說電線桿子夜里‘嘶嘶’響,像蛇吐信子。可一提上報,老張頭立馬閉了嘴,門‘哐當’就關上了。”
我捏著他遞來的照片,高壓塔上的絕緣子爬滿深褐色的電痕,像條張牙舞爪的蛇。
“當場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