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屏幕里跳動的數字,眼眶發澀――當年我在西南廠修第一臺銑床,檢測合格時也是這樣,鉗工老李拍我后背,震得我咳了半宿。
消息像長了翅膀。
第五天,蘇晚晴的電話打到基地:"我批了"點熱矯形法"試點,老吳說要把操作指南寫成手冊,你說加不加你的名字?"
"寫西南現場聯合實驗組。"我望著窗外的試驗大廳,df001的指示燈正規律地閃著,"當年我們也是這么過來的。"
第六天晌午,北方協作廠的求援電話炸響。"前線要的炮栓,運輸時顛彎了二十顆,按規程得報廢。"對方主任的聲音帶著火氣,"你們能派人來嗎?"
"派林小川。"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毛頭小子?"對方冷笑,"出了問題誰擔責?"
"我擔。"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傳來紙張翻動聲:"行,下午三點到車間。"
第七天傍晚,林小川的匯報電話打來時,我正蹲在df001的管道井里查密封閥。"林總,"他的聲音壓得低,可我能聽見背景里的嘈雜,"主任讓我挑最歪的那顆,加熱十五分鐘,液壓頂壓了三次...檢測合格!"
"然后呢?"
"他給我倒了杯熱水,"林小川突然笑出聲,"還說"小同志,圖紙留一套"。"
返程車上,朱衛東拍著林小川的肩膀:"你現在像誰?"
"像誰?"
"像極了五年前,蹲在廢料堆里撿螺絲的學徒工。"
我握著電話,望著桌上攤開的《重建手冊》。
扉頁上有行褪色的字:"土辦法也是寶,能解決問題的,就是好辦法。"墨跡邊緣泛著黃,是當年老羅的油手蹭的。
深夜,技術簡報送來時,試驗大廳的機器正發出均勻的嗡鳴。
封皮上"點熱矯形法操作指南(v1.0)"幾個字,數據曲線跟我1968年在廢煙盒上畫的草圖分毫不差。
我翻到最后一頁,編寫人欄寫著:"西南現場聯合實驗組林小川朱衛東老羅"。
窗外的山雨停了,月光透過玻璃灑在簡報上。
通訊兵敲門進來,手里捏著封加急件:"林總,軍工總局發來的內部通報..."
我接過信封,指尖觸到封口處的紅印。
拆開的瞬間,一張印著"dfht動態調控法"的文件露了個角――那是df001項目最核心的控制技術,上個月才完成實驗室驗證。
山風卷著松針撲進窗戶,吹得簡報嘩嘩響。
我望著"點熱矯形法"那頁上的簽名,突然想起三年前張德海說的"護身符"。
原來所謂傳承,從來不是手把手教,而是看著他們踩著你的腳印,走出自己的路。
通訊兵站在門口等我簽收,我提筆在"已閱"欄畫了個圈――跟1970年我用煙盒紙剪給晚晴的五角星,一模一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