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會議室靜得能聽見暖氣片的咕嘟聲。
坐我右手邊的陳教授扶了扶眼鏡:"小林,你這話說得可太糙了。"
"不糙。"我把圖紙攤在桌上,"30crmnsia淬不透,整體鍛造缸體的加工余量要留3mm,可咱們的立車最大切削深度只有2mm。"我敲了敲李工的方案,"理論熱效率再高,造不出來就是廢紙。"
有人冷笑:"那照你說,咱們就不往前邁步了?"
我盯著墻上的"自力更生"標語,喉嚨里像燒著團火。
前世在研究所,我見過太多實驗室里的完美方案死在生產線;今生在東北廠,我用報廢車床改出能車特殊螺紋的設備,用礦泉瓶裝丙酮給焊縫保溫――土法子怎么了?
土法子能把圖紙變成鐵疙瘩,那就是好法子。
"我有個主意。"我走到黑板前,粉筆頭在掌心搓了搓,"咱們先不做成品,做"試錯工具"。"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刺啦刺啦的,"手動液壓仿形銑床,用廢料搭土臺子。
每個方案先在這臺子上跑實測,能活下來的,再進正式生產線。"
"胡鬧!"剛才冷笑的人拍了桌子,"這是要搞大躍進那一套?"
我轉身時粉筆灰落進領口,涼絲絲的。"三年困難時期,咱們靠窩頭撐下來;現在搞東風,難道非得等洋設備到位才動手?"我想起在西南用千斤頂調沖床的夜,機油味混著鐵銹味直往鼻子里鉆,"我用礦泉瓶保焊溫,不是因為我想省事,是因為我能動手。"
張司長敲了敲桌子:"小林,你有把握?"
"一個月。"我喉嚨發緊,"用自建土平臺完成前三號方案的關鍵部件模擬加工。
完不成,我回東北廠掃廢料堆。"
散會時老教授拽住我胳膊,他掌心全是汗:"小林,我信你,可這土臺子......"
"土味兒才是硬道理。"我沖他笑,"您等著看。"
消息傳回西南是在三天后。
朱衛東的電報拍得急,字跡洇了一片:"夜校已開,等你指令。"我捏著電報站在走廊里,風從窗戶縫鉆進來,把紙角吹得一掀一掀。
西南廠區的燈應該亮了吧?
朱衛東那家伙最會動員,肯定把實訓樓兩間教室騰出來當戰場;林小川那小子最近總摸圖紙,拆報廢車床的絲杠準比誰都利索;老羅的電氣班最會變廢為寶,食堂蒸籠的銅管說不定早被他拆去做冷卻回路了。
半個月后我回西南,遠遠就聽見實訓樓傳來金屬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