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西廠的那些兇神惡煞,一晚上就從那些以前瞅著高高在上的大官和有錢人家里,抄出了數不清的金山銀山,多得能把huang帝住的乾清宮都給塞滿嘍。
有人說,那個周延儒周大人府里的假山,根本不是什么太湖來的石頭,那是用化了的銀子澆鑄出來的!
還有更邪乎的,有人壓低了嗓門,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地賭咒發誓,說他家有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的鄰居,是專門給關犯人的詔獄送飯的,親眼看見一車一車箱子,上面血還沒干呢,就拉進了那個提起來就讓人腿肚子轉筋的鬼地方。
害怕,看熱鬧不嫌事大,偷偷高興,還有對往后日子咋過、心里沒底的擔心各種各樣的情緒攪和在一起,讓整個京城就像一口架在小火苗上、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熱水鍋。
它還沒完全燒開,可所有人都明白,這鍋水,說開立馬就能開!
外面所有這些吵鬧和亂勁兒,好像都被一道看不見的墻給擋住了,一點也透不進乾清宮邊上的這間暖閣里。
暖閣里頭,還是那么暖和,像春天一樣,也還是那么安安靜靜。
好像外面那個吵翻了天的世界,跟這兒壓根就不是一個地方。
朱由檢今天穿了身明黃色的常服,上面繡著十二章紋。這身衣服,只有在他不怎么正式見人的時候才會穿。比起上朝那身沉重無比的行頭,它要輕便些,可依舊帶著只有huang帝才有的那股子威嚴。
他沒再像前幾天那樣,干坐在椅子上發呆,而是在那張寬大的御書案后面,慢慢地來回踱著步。
書案上,那杯早就涼透的剩茶已經不見了,換上了一套景德鎮官窯新燒出來的甜白瓷茶具。杯子里飄出裊裊茶香,是頂好的君山銀針。水里那細細的茶芽,一根根直直地立著,像春天雨后才從土里鉆出來的嫩筍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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