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的地方,安排在英國公府的花廳里。
花廳里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暖和得就像春天一樣。中間的圓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八個涼盤,八個熱炒,都是從京城最有名的“玉春樓”叫來的席面。
可是,這滿屋子的溫暖和滿桌子的奢華,卻絲毫化解不了空氣中那種幾乎快要凝固起來的冰冷和對立的氣氛。
偌大的花廳里,只坐了兩個人。
張維賢,和朱純臣。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就那么沉默著。他們身后,各自站著兩個貼身伺候的小廝,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一點聲音。
這沉默持續了很久,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于,朱純臣忍不住了。他猛地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頭,把杯里的酒全灌了下去。然后,“咚”地一聲,把那只價值不菲、畫著九條龍的白瓷酒杯,重重地磕桌面上,發出清脆又刺耳的響聲。
“張兄。”他開口了,聲音沙啞,像是在拼命壓抑著胸中的怒火,“外面那些傳,現在滿城風雨,我一個字都不信!我今天來,沒別的事,就是想親耳聽你跟我說一句,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有人胡說八道!”
張維賢坐在那里,身體沒有動。
他只是慢慢抬起眼皮,看著眼前這位和自己相識、相交了快五十年的老朋友。他看著朱純臣眼睛里那復雜的情緒:有期盼,期盼自己能否認;有憤怒,憤怒自己閉門不見;還有最后那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一切真的只是謠。
張維賢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慢慢地、穩穩地給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重新斟滿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