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備轎!”
老魏把檔案往胳肢窩一夾,“咱家得趕緊給萬歲爺送去!”
文華殿,燭火昏黃。
皇帝朱由檢,今天畫風突變。
沒穿龍袍,套了身灰撲撲、寬蕩蕩的道袍,看著像要修道,還挺閑適。
他盤腿坐在榻上,面前擺著一盤圍棋,黑白子兒殺得難分難解。
角落里,魏忠賢像只鵪鶉,縮著脖子站著。
門無聲地開了。
一個精瘦、黝黑、穿著洗得發白舊裝的漢子,腰桿挺得像標槍,沉默地走了進來。
走路沒聲,像踩著棉花。正是文泰。
他對著上座的“道人”倒頭就跪:“末將文泰,叩見陛下!”聲音沉,啞,像塊硬石頭。
朱由檢眼皮子都沒抬,捻起一粒白子,輕輕摁下,隨口問道:
“聽說,你爹是死在遼東的忠烈?”
“回陛下,是。”
文泰腦袋垂得更低了。
“撫恤銀子拿到幾錢?夠給你娘養老嗎?”
文泰肩膀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聲音依舊死板:
“回陛下不敢妄論。是末將自己蠢笨,無能多掙”
魏忠賢在一旁心都揪了一下,這傻大個真能忍!
朱由檢又丟下一枚黑子,語氣像在聊今天天氣:
“還有個事兒,挺麻煩的,朕想聽聽你怎么看。”
大殿里的空氣突然凝固了。
“要是哪天外面那群穿著大紅袍的老頭,加上管宮內鑰匙的大太監他們倆伙人突然穿一條褲子了。”
朱由檢抬起眼,目光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們聯手指著朕的鼻子說——這人是個冒牌貨!假的!得廢掉!”
一股陰冷的寒氣瞬間竄遍文泰全身!他手指死死摳進膝蓋下面的磚縫里!
“你手里的刀,還有你管著的人”
朱由檢聲音更輕了,輕得像羽毛落地,“你聽誰的?”
文泰腦子里嗡嗡響,像有一千面大鼓在敲!
陛下?內閣?司禮監?
這根本是送命題!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直勾勾撞向朱由檢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睛!
沒有半點猶豫,喉嚨里滾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卻像生鐵砸地:
“臣的刀!”
“只聽陛下一個人!”
“陛下指哪,臣殺到哪!哪怕對面是閻王爺!”
“啪嗒!”
朱由檢手里一直捏著把玩的玉石棋子滑落在地,彈了幾下。
他那萬年古井不波的臉上,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滿意!
成了!
要的就是這條只認主人、見誰都能咬的瘋狗!
他干脆利落地從袖袋里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啪”一聲拍在放棋盤的矮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