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從權,霧盈已經與花亦泠商量好了,白日她下山的時候花亦泠替自己招待賓客。
    白露因為昨日被嚇暈了,在山上休息,沒與他們一起行動。
    四人下了山,山腳下有一輛馬車,是花亦泠給他們準備好的。
    宋容暄與左譽今日要去法門寺,他們不順路。
    霧盈上了車,齊燁在外頭趕車。
    誰料剛走到玉明街中段,就看見道中間里三圈外三圈圍得水泄不通,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大事。
    霧盈掀簾子一看,腦袋立刻縮了回去:“這不是京兆府嗎?有人在京兆府門口鬧事?”
    齊燁早已經跳下馬車打探消息去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在外頭說:“有個大嬸,她丈夫丟了,京兆府四個月都沒找到人。這不,往門口哭鬧來了。”
    隔著七八層人群,那大嬸的哭喊聲都極具穿透力,大有石破天驚的氣勢。
    “四個月?”霧盈默默念叨著,悲嘆一聲,“時間不短了,大概是找不回來了。”
    “我們要不幫幫她?”霧盈命齊燁把那大嬸帶過來。
    正好附近有個茶攤,霧盈下了車,大嬸一步一抽噎,捂著臉嗚嗚痛哭不止。
    “姑娘,你當真能幫我嗎?”大嬸啞著嗓子問。
    婦人身著粗布衣衫,形容枯槁,長發蓬亂。
    “試試總比沒有強。”霧盈也不敢保證些什么。
    “我本是郭記銀鋪的老板娘,四個月前我丈夫郭二去他大哥家探親,不料人丟了,我把整個村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個人影。”
    一聽銀鋪二字,霧盈的眸子瞬間亮了:“你是說,你丈夫是銀匠?”
    “當然,他大哥也是銀匠,他們整個村子都是銀匠,那村子叫老匠莊,在五十里外的懷義縣。”
    “原來……是這樣。”霧盈若有所思,“這位大嬸,您可否與我們去山上住一晚,我們想去老匠莊,請您與我們一同過去。”
    大嬸與她一起上了車,人群漸漸散去,馬車往快活記的方向行駛。
    到了門口,霧盈禁不住感嘆,快活記的裝飾不見奢華,但又處處透著設計者的玲瓏巧思。
    門前的彩樓歡門施朱綠二色彩繪,搭出山形花架,珠簾繡額美不勝收。
    “這位大嬸,你在這里稍等片刻。”霧盈叫齊燁與她一同進了酒樓。
    門口的小二顯然并不認識她,熱情地上來招呼,霧盈說:“把你們老板叫來。”
    不多時,時聞竹下樓來,見到霧盈時一臉驚訝:“閣主怎么來了?”
    “你可認識梨京附近的仵作?”霧盈問。
    “仵作……”時聞竹細想了想,“確實有個人,只是他脾氣有些怪,還不輕易見人。”
    “不過有個好主意,只要你們拎著兩斤浮玉春去,他一定給你們開門。”
    原來好酒。
    霧盈與時聞竹露出會心的笑容。時聞竹跟霧盈說了一個地址,她便急匆匆下樓去了。
    “去鑼鼓巷。”霧盈抱歉地看了一眼那個大嬸,她似乎神情有些木訥,“不如先找人把你送回山上,我們辦事帶著你不方便。”
    說罷當下找時聞竹商量了一下,命人隨著大嬸去家中拿行李。
    霧盈與齊燁到了巷子里,發現這里簡直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街邊潑皮打架不說,還有個老頭用竹竿子吊著只王八在賣。
    忽略掉這些人,霧盈徑直去敲了最里頭那家的門。
    方才齊燁去東市買了上好的浮玉春,應當能打動這個頑固老頭。
    門口的對聯還不知是猴年馬月貼的,顏色暗淡,只剩下半截,殘破不堪。
    木門吱呀一聲,一個只到霧盈胸口的干瘦老頭探出頭來,沒搭理霧盈,倒是吸吸鼻子,一眼就看見了齊燁手里的酒壺。
    他不等齊燁反應過來,搶過酒壺就往嘴里灌,齊燁目瞪口呆,真是沒見過這樣的瘋老頭。
    等他喝痛快了,用袖子一抹嘴,朝霧盈一笑:“這位姑娘既然有求于我,怎好怠慢。”
    “勞煩蘇仵作七日后來璇璣閣落楓山驗尸。”霧盈道明來意,蘇仵作自然是滿口答應。
    等他們忙完了一切回到璇璣閣,宋容暄也到了,比他們二人到的還早。
    “我去驗過了,并非官銀。”宋容暄眉頭微蹙,“官銀成分純,民間沒有這種工藝。”
    “原來是這樣。”霧盈難掩失望,“本來想著……”
    “還是你想得太簡單。”宋容暄一針見血指出,“以后什么準備都得做好。”
    瀛洲又一場紛紛揚揚的雪,一雙藏藍色虎頭靴踩在雪地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皇弟,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你。”太子撐著傘轉頭,與駱清宴正好打了個照面。
    駱清宴面罩寒霜,懶得與他糾纏:“皇兄請讓一讓,弟弟還有要事。”
    “嘖嘖,”太子撣了撣傘上的雪,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皇弟不會還在在意孤動了你的未婚妻吧?”
    提起柳霧盈,氣氛驟然凝固。
    駱清宴連正眼都沒給駱南珩一個,繞過他就要走。
    “也是,父皇都要給你重新選妃了,那個柳霧盈,自然算不得數。”駱南珩裝作友善的模樣,拍了拍駱清宴的肩膀。
    駱清宴瞬間僵直在原地:他怎么不知道這事?
    “唉,父皇怕你不同意,打算直接下旨賜婚呢。”駱南珩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心里覺得分外痛快。
    他一想到自己上次中秋宴居然被駱清宴算計了,就恨得牙根癢癢。
    駱清宴后宅起火,才是他最樂意看到的結果。
    太子邁著悠然的步子離去,駱清宴在原地站著,忽然心里一陣陣發涼,像是被這場鋪天蓋地的雪淋濕了心緒。
    他要如何做,才能把阿盈留在身邊?
    駱清宴竭力把這種思緒從腦海中趕出去,可惜沒有成功。
    他剛進宣室殿的時候,駱奕正發脾氣,他猛地一摔奏折:“都是一群廢物!”
    “陛下,”新上任的戶部尚書韋仲安擦了把汗,顫聲道:“皇上,都是那柳賊,他擅自改了漕運路線,多又好長一段路,害得國庫空虛!”
    駱清宴一聽,這人兜兜轉轉還是繞到自己腦袋上了,估計下一句就該說這路線是二殿下設計的了,還把鍋往死人身上甩,真是個潑天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