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清宴點了一下頭:“有什么情況隨時匯報。”
    蓬萊山的方向忽然炸開了一朵又一朵的煙花,立刻將整個夜空點綴得如夢似幻。
    “沒聽說今日有什么盛事呀……”旁邊一個大嬸好奇道。
    霧盈站在人群中,望著蓬萊山的方向,默默祈禱。
    她的家人,在天上都看著她呢。她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姑娘,姑娘快看!”白露欣喜道。霧盈睜開了眼睛,看見那煙火忽然變換了形狀,成了一只臥著的小兔子,又成了一只蝶,翩然振翅飛遠……
    最后的最后,那煙火凝成了一棵盛大的柳樹,枝條從最中心抽出來,越來越密,越來越長,光華璀璨。霧盈被迷住了,她站在原地,緊緊握著白露的手。
    柳樹,生生不息。
    她被迷住了,情不自禁朝煙火的方向走,不知不覺松開了白露的手。白露的呼喊聲被淹沒在了一片喧囂的人海中。
    身旁的人越來越多,霧盈開始覺得不對勁,她環顧四周,卻發現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她走散了。
    愣神間,她被一個矮胖的身影擠了一下,一個不穩朝前栽去,正好磕到了身前一個人寬闊的后背上。
    她連忙低頭道:“對不起……”那人沒說話。
    霧盈禁不住抬起了頭,面前一個人身姿挺拔修長,一張臉被玄鐵銀絲面具遮得嚴嚴實實,一只手背在身后,只露出兩只幽深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霧盈下意識后退了兩步,想要逃。
    沒來由的熟悉感。霧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宋侯爺,前些日子我說的話,可不只有那日才作數吧?更何況,我現在大仇未報,”霧盈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眉心微蹙,直視著他,沒有絲毫退縮,“別逼我對你動手。”
    反正霧盈不會放過他。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有事跟你說。”
    “我不想聽,別擋路。”霧盈睜著一雙水潤的杏眸,滿是警惕。
    宋容暄見她執意要走,連忙伸手攔住她,沉著一張臉:“去個沒人的地方說。”
    “好,”霧盈氣極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金玉良來。”
    宋容暄拽住霧盈的衣袖,無意之間觸碰到她右手手腕的傷口,霧盈疼得激靈了一下。
    待被他拉到一個僻靜之處,霧盈掙脫開他的束縛,“你說吧。”
    “顏隨升遷是因為他舉報了兵部郎中,鄭旻。鄭旻私自篡改軍糧運輸路線圖,導致運糧軍隊在蒼雪嶺被偷襲。當時柳尚書執意認為不是戶部的人動的手,雖然陛下也查了戶部,但的確是沒有一點破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鄭旻是昭化五年的進士,而我爹是那年的主考官。”霧盈隱約記得那個瘦高的男子。
    “好記性。”
    “還有呢?”霧盈急切道,“你就與我說這些?你難道以為,是我爹指使鄭旻干了那殺千刀的事?”
    “我爹入葬之時,柳伯父沒來。”宋容暄平平淡淡一句話,扯動了霧盈全身的敏感神經。
    “你敢!”霧盈昂著頭,讓眼淚咽回自己肚子里,她哽咽道,“你,難道以為我愿意相信,是你為了權勢地位,害死了我全家!”
    所有的談話止步于此。
    霧盈覺得再過一輩子,她也沒辦法與宋容暄好好說話了。
    她本以為,在王府這兩個時辰,她已經忘卻了所有的傷痛,可是總有一個人神出鬼沒,提醒她,她還要踩著遍地荊棘走下去。
    “給你的東西。”宋容暄把她的右手拽過來,遞給她一盞燈,霧盈疼得“嘶”了一下,面色沉下來:“宋容暄,你干什么!”
    宋容暄緊抿著唇,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霧盈。
    那是她許久之前就想見到的東西,宋容暄本想瞞著她把一切都處理好,可如今——她已經決定用自己一腔赤誠熱血為柳氏滿門洗清冤屈。
    霧盈粗略掃了一遍,越發覺得觸目驚心。她眼眶一熱,眼淚毫無知覺地砸在信紙上。
    那是蘭姨娘寫的那封信的抄本。
    “生辰快樂,走了。”霧盈目送著他的背影匯入人群中,卻發現自己總是能在任何一群人中認出他,這叫什么,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等真的看不見他了,霧盈才小心翼翼掀開自己的袖子,看手腕的傷口沒什么異樣,略微松了一口氣。
    “阿盈,你在這兒!”許淳璧手里捧著發現了霧盈的身影,趕來挽住霧盈的手臂。
    “真是奇怪……”許淳璧一臉疑惑,“阿盈,你沒受傷吧,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
    “沒事。”霧盈強迫自己抑制住內心的煩躁。
    “這是什么?”許淳璧一見到她手里的燈就忍不住夸贊,“這畫上的姑娘,神情有些像你呀。”霧盈把燈提起來,觀察著精細到毫厘的畫,那燈每一面的紅紙上都畫著一個姑娘,有的懷里抱著一只兔子,有的在放風箏,有的在賞花,她低頭一看,地上的影子成了兔子的形狀,原來這燈籠底下是鏤空的。
    “像嗎?”她自自語道,跟著許淳璧的步伐往那邊的五味齋點心去了。不得不說,宋容暄送來的消息,的確讓她在暗夜中窺見點點星芒。
    這份見面禮,還真出乎她意料。
    德妃得知霧盈被駱清宴請走了,恨恨地坐在拔步床上道:“這個駱清宴,還真是夠煩人的,本宮宮里的人,他也是想請走就請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