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我去看看阿盈。”駱清宴放下手中茶盞,忽然想起了什么,“還有一個月就是阿盈的生辰,本王之前讓你尋的東西可找到了嗎?”
    “殿下吩咐的事情,屬下哪敢怠慢,自然是找到了。”秦闕笑著撓了撓頭。
    “這就好。”
    霧盈好說歹說才讓駱清宴相信自己沒事。
    只是她眼神閃躲,一直盯著地面,其余的話一概不肯多說。
    駱清宴看得心疼,忙說:“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讓聞從景告訴我。”
    “好。”霧盈淚光閃閃,忙不迭點頭。
    駱清宴起身要走,霧盈忽然想起了什么,“殿下,我看……東宮有蹊蹺。”
    “什么?”
    “當時……我用花瓶砸了一幅畫,那幅畫突然就凹陷進去了,我看見了機關……”霧盈回憶著,忽然間回想起了那些打斗的場面,頭痛欲裂。
    “阿盈!你怎么了?”駱清宴扶住她的肩膀,一時間手足無措。
    “無事。”霧盈閉目養神了好久,才從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中抽離。
    送走了駱清宴,霧盈才是真的感到萬念俱灰。
    她活著,就是在牽連那些對她好的人,她活著,似乎只能給他們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她不忍心見他們因為自己牽涉到這亂局當中。
    而且,她真的很想念娘親,爹爹,兄長。
    甚至還有那個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姐姐。
    如果柳月汀還活著,她興許也不會這么萬念俱灰吧。
    她好害怕,害怕那些誣陷柳氏的人還不肯放過她,誰都知道斬草除根的道理。
    母親常說,女子立身,清白是第一要務。
    她已經失了清白,雖然太子沒把她怎么樣,可這件事,東宮上下想必都傳遍了,世上又沒有不透風的墻,她日后該怎么見人?
    “水月,快幫忙收拾收拾!”暗香見她一個人發愣,有些不滿,“沒長眼睛!”
    霧盈沉默地走過去,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碎瓷片,左右端詳著。
    瓷片鋒利,看起來輕易就能劃破人的皮膚。
    她趁著暗香不注意,把瓷片收進了袖子里。
    “哎呦,真想不到,縣主竟然氣得把花瓶都砸了……”暗香悄聲絮叨著,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她一死,成全了封筠與宋容暄,也算是一件好事。
    掃完了瓷片,暗香也沒讓她閑著,讓她把前些日子后院晾曬的兵書收起來,晚膳時分才有了空閑。
    霧盈跑到偏殿里,鎖上門。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顫顫巍巍的抽出袖子里的瓷片。
    瓷片冰涼,她的手心也冰涼。
    眼眶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她想著又能見到自己的親人了,半是激動半是害怕。
    只要輕輕劃一下,她便可……但她摸不準位置,萬一沒有劃準……她豈不是要生不如死?
    她緊握著瓷片貼近右手手腕,閉著眼睛劃開一道,忽然身后傳來一聲:“水月,你在干什么?”
    霧盈嚇了一跳,手下意識地一顫,染血的瓷片應聲落地。
    “血……有血!”那個陌生的宮女尖叫著跑出門,霧盈疼得僅僅捏住手腕,不多時左手手心便全是血。
    她隨手扯了一塊碎布頭糊在自己的傷口上,倒抽了一口涼氣。
    好在暗香姑姑見霧盈沒出來吃晚膳,過來敲敲窗戶:“水月,你怎么回事?不吃飯呀?”
    “就是磕了一下,沒什么大礙。”霧盈勉強維持著聲音的沉穩。
    血好歹止住了,可霧盈長期擦拭器皿,免不了要沾水。
    一沾水傷口就潰爛生膿,一跳一跳地疼。
    她用左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繼續著手上的活計。
    八月十一,她的生辰。
    轉眼之間就十六歲了,從十五歲到十六歲,她沒了家,孤苦伶仃地一個人,不知道去往何方,她目前能做的,就是幫駱清宴蟄伏待機,或許等他登基她就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地查柳家的案子,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討回公道——
    可是那么久,她當真等得起嗎?
    她等不起。
    她心里苦,可無人傾訴。
    一日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去了,霧盈站在漏窗戶前,望著夕陽蘸開一抹由淺及深的胭脂,斜斜涂抹在竹青色的山峰上。
    “水月,許典記叫你過去一趟。”一個陌生的宮女在那邊的連廊上招呼道。
    “好。”霧盈嘴上答應著,心里卻想,沈蝶衣那日看見了她的傷口……
    “柳霧盈!”剛出了角門,許淳璧就朝著她跑過來,一下就把霧盈攬進了她的懷里。
    “阿盈,你真的……”許淳璧攬著她瘦削的肩膀,都覺得她的骨頭硌得慌。
    可是這一下,霧盈肩膀的傷口有些疼,她抿了一下嘴唇。
    “阿盈……”
    梧桐樹下,站著駱清宴,聞從景還有沈蝶衣。
    沈蝶衣比霧盈大兩歲,看著冷靜一些,不過她擦了擦眼角,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轉的淚。
    聞從景不動聲色地牽了牽她的衣角。
    “你們怎么都……”霧盈左手攥緊裙擺,右手藏在身后。
    “我們來給你過生辰。”駱清宴朝前一步,“走吧。”
    “去哪兒?”
    “自然是王府。”許淳璧拉住霧盈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個暖玉平安扣,系著朱砂色的流蘇,玉質通透,觸手生溫。
    “有了這個,你到哪兒都不冷。”許淳璧眸子里光華流轉,“就算是沒我在身邊,阿盈也會好好的。”
    “那我也不好藏著掖著了。”沈蝶衣從樹后拿出一個梨花木的梅花盒,一層一層拆開,“這個不光是個食盒,你若要放什么書籍玩意的,也都是可以的。”
    “還沒完呢,”沈蝶衣把盒子轉過來,讓霧盈看后頭的小盒子,“這機巧就在后頭了,里頭是聞從景給你準備的各種解毒藥,帶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