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家眷關押的地方距離霧盈并不近。
    因為有獄卒在,霧盈不敢與母親說話,再者隔得遠也聽不到,牢里還關了別的人,都是罪臣家眷,說出去恐怕被有心人聽到,反倒壞了事。
    可她實在想不出,柳家究竟犯了何罪,竟然闔族都被押入天牢。
    沈蝶衣這幾日情緒穩定一些了,也會和霧盈說幾句話,但她還是吃不下大牢里的餿粥冷飯。
    霧盈知道,她家里是開食店的,全仰仗她娘一個人操持,家里雖然不寬裕,卻生意興隆,食客都稱贊她家店的菜肴不光看著美,嘗起來更美。
    后來入了宮,熬了幾年升任尚食,皇上吃得慣她的菜,也因此免去了她私闖冷宮的罪責。
    所以這牢里的飯,她幾乎是吃一口吐一口的。
    如今皇上換了新的御廚,也就想不起來她這號人了。
    霧盈眼見沈蝶衣日漸消瘦,腰身不堪盈盈一握,胳膊瘦得和木頭桿子似的,也沒什么好辦法。
    她自己不也是嗎?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哪里能受得了這般作踐。
    只怕皇上賜死的圣旨還沒下來,她們先餓死了自己。
    她一遍遍說服自己,只要能活下來就行,哪怕忍辱負重,茍且偷生。
    望著手里干癟又帶著綠色霉斑的饅頭,霧盈閉了眼睛,狠狠咬下一口。
    像是咬掉了自己一塊肉。
    溫熱的液體滴落到饅頭上,她大口大口地嚼著,仿佛要將這輩子的悲苦都吞咽進肚子里。
    她恐怕不知道,這是她這輩子受過得最輕的苦了。
    “咳咳。”
    霧盈被一聲咳嗽喚醒,她發現獄卒帶著一個穿黑衣、身材頎長的人站在她的牢房面前,他身旁還跟著幾人,兩人是他的貼身侍衛,一人拎著一個食盒,還有一個婢女,戴著帷帽,看不清面容,身量與霧盈相仿。
    沈蝶衣嘟囔了幾句,翻了個身,并沒有醒。
    那獄卒打開了牢門,識趣地轉身離開。
    秦闕和喻亭把食盒放在她面前,駱清宴俯身,低頭溫柔地問她一句:“在這里習慣嗎?有什么不習慣的跟我說。”
    霧盈瞧著短短幾日他也瘦得不成人形,想來是為皇后和柳家奔波,也沒有多想。
    她便不想再拖累他:“殿下不必為我們操心……”
    “本王想讓你陪我去一個地方。”駱清宴看了一眼婢女,婢女立刻摘下帷帽道:“我換姑娘。”
    霧盈看見她的面容,禁不住有些驚訝,“岫云姑姑?”
    岫云看了一眼駱清宴,說:“如今奴婢跟著二殿下了。”
    “不妥,”霧盈立刻搖頭道,“我怎么進來?”
    “到時候你拿著本王的令牌,只說本王落了東西在里頭,他們會讓你進來的。”駱清宴沉聲道。
    事已至此,她再拒絕倒顯得不合情理了。
    駱清宴面對著墻壁,背對她們,秦闕和喻亭擋在那獄卒前面,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墻。駱清宴讓她們換好了衣服,帶著霧盈從牢門口出去。
    獄卒瞥了一眼帶著帷帽的她,又瞧了一眼二殿下的臉色,不再多。
    上了馬車,霧盈才略微放下一點心,但瞧著駱清宴的臉色煞白,唇緊緊抿著,一點血色也沒有,才覺得她此番貿然答應不是什么好主意。
    “殿下可是不舒服?”
    “無妨。”他的聲音沉穩,確實不像是患病的樣子。
    晚風驀然吹開了車簾,一彎柳月在枝頭挑著。
    霧盈沒多問,馬車里好一陣靜默,只能聽見轱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