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盼巧對著貴妃鄭重地拜了拜,目光沒勻給霧盈一分。
    霧盈這才想起,前些日子梁盼巧和貴妃求了情,調到貴妃身邊做令人了。
    梁盼巧其實是宮里第一個與她說話的人,她初來乍到,按照皇后的吩咐對誰都謹慎小心,也不敢將真心輕易托付。那段時間她有多難熬,其實也希望有人能與她的關系破冰。
    而梁盼巧,恰恰是那個破冰之人。
    只是如今時過境遷,她們都選擇了自己想走的道路,最后兵戎相見恐怕也是意料中事。
    霧盈隨著貴妃去了藕花榭。
    那里已經被一群太監宮女牢牢把守起來,隱約還起了些沖突,這里本來是皇后宮里的人在把守,后來貴妃派人把他們都撤走,雙方都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皇后娘娘的命令,你們也敢不聽!”皇后宮里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乍著膽子說。
    “貴妃娘娘可有皇上的口諭,你們有嗎?”貴妃身邊的太監很是囂張。
    見霧盈一行人簇擁著盛裝的貴妃來到跟前,一圈人都默不作聲,貴妃冷冷地說了一句:“讓開。”那些人就退出去老遠。
    霧盈的目光被一處比較淺的地方吸引,那里荷葉都被壓得折斷,看樣子似乎有人掉進了水里。
    她還注意到那岸邊的野草中也有一行腳印的痕跡,雖然昨夜又下了雨,腳印變淺了許多,但旁邊的留蘭香薄荷卻是被腳踩得有些歪斜。
    她心下頓時了然。
    “柳司衣可是看出什么來了?”明若冷不丁地問。
    ”回娘娘,下官見草叢中有拖拽的痕跡······恐怕尸體雖然在此處發現,但······是被人抬到此處的。“霧盈抬眸,那一雙眸子清明如水晶,讓人不敢直視。
    “哦?”明若雙眉微揚,水波一般的目光既有探究也有疑惑。
    但留蘭香薄荷被踩扁的痕跡只蜿蜒到榮煕橋就斷了。
    “宮里其他池塘,興許才是案發現場。”霧盈略一思忖,“只查從宴會到鸞儀宮必經之路的池塘即可。”
    貴妃派了宮女去查,明若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里,梁盼巧殷勤地扇著扇子。
    溽暑到底還是熱了些,霧盈拈著帕子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不多時,宮女就回來了,跪在貴妃腳下稟報了情況。果然不出所料,在太液池的東南角,也有一片荷花被壓斷的痕跡。
    先皇后鐘愛荷花,因此宮中的池塘靠岸的位置荷花都是層層疊疊的,如果有人被推進水中是很容易被發現的。
    “太液池?”貴妃眉眼含笑,低低地說了一聲,“德妃姐姐的懿祥宮離那兒不遠吧?”
    霧盈本來略微放下的心,此刻又高高懸起來。
    “走吧。”
    深夜,疾風驟雨。
    雨珠順著飛檐砸下,恍然間織出了一道白色的瀑布。
    青石階上,一柄紅羅紙傘踏著橫亙的雨霧悄然來到了明德殿。
    這里是皇上批閱奏折之處,此時已經接近深夜,里面卻還亮如白晝。
    “什么人?”侍衛警覺地橫起兵戈。
    “是我。”紅羅紙傘下,女子一身素衣勝雪,眼眶微紅。
    “貴妃娘娘?”那侍衛為難道,“皇上在批閱奏折……恐怕……”
    “什么事?”駱奕聞推開了門。
    明若仿佛一下子卸去了力氣般,她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哽咽道,“妾身實在是于心不安……若不懲治禍首,對不起先皇后娘娘啊……”
    一聽到先皇后這幾個字,皇上有一瞬的愣神,聽清楚了她的話,他更是盛怒難耐,“你說……菡兒是……”
    多好笑。
    明若眼睫微顫,裝作畏寒的樣子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痛快。
    世人傳聞貴妃與淑妃盛寵,可不知她與黎晚頤不過是籠中黃鸝,只供賞玩,不及他的發妻一分一毫。
    “你說。”明若看著他身側的手指握緊,微微勾起唇角。
    “皇后蓄意謀害先皇后,事成后sharen滅口,知情人肖宮令也被皇后于昨日滅口。”
    “請皇上傳皇后過來,一問便知!”
    一場腥風血雨,終于拉開了序幕。
    鸞儀宮。
    皇后裹在被子里,側身面對著窗戶。
    窗外黑影一閃而過,樹葉簌簌,窗欞忽然發出“咚咚”的一聲。
    “誰?”皇后警覺地睜眼,起身喊,“岫云!”
    “娘娘!”岫云急忙掀開簾子進來,“出什么事了?”
    “方才……窗外有聲音……”皇后的眸子驚恐地睜大,手緊緊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
    岫云掀開窗戶,雨珠幾乎濺上了她的臉,她喃喃道:“娘娘,什么都沒有啊……”
    皇后瑟縮在被子里,她渾身顫抖著,泫然欲泣,驟然間,她的面前浮現出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那女人面容蒼白,烏發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頭,她緩緩朝著皇后走來,發出的聲音幾乎是嗚咽,“你殺了我……本宮有何對不住你……”
    她離皇后越來越近,手指幾乎觸碰到了皇后的肩頭,皇后如同觸電一般往后退,語無倫次:“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只是……”
    “娘娘!”鸞儀宮的宮門猛然間被推開,一團冷氣撲面而來,“皇上傳娘娘過去!”
    皇后來不及反應,訝然道:“什么事?”
    岫云拿出銀絲牡丹披風給皇后披上,系緊了領口,還給皇后拿了個手爐,“娘娘仔細凍著。”
    “好。”皇后怔愣著望向前方,眼前一團霧氣,那里并沒有任何人,當然也就不存在那個想要掐住她脖子的女人。
    岫云利落地給她穿上鹿皮靴,扶著她起身。
    明德殿燈火通明。
    暴雨忽然間歇了聲勢,可這不過是個錯覺,不久之后,又一場聲勢浩大的疾風驟雨將至。
    殿門被輕輕推開,皇后穿著寢衣,外面系了披風,匆匆而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桌案前負手而立的男人就冷冷地丟下一句,“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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