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瀟然在早朝之時著緋袍,參了長平小侯爺虞舜一本,參他強搶民女,打死桑家小姐桑婉的未婚夫趙瑜。
東瀛臣子的官袍從低品到高品的顏色自水藍到墨色逐漸加深,緋袍是御史特有的朝服,只有彈劾上表時才能穿。
雖說人證物證齊全,但還是出了紕漏。
人證臨時改口翻供,反過來說是柳大人威脅他們誣陷虞舜,更有人一頭撞死在陵光殿上。此事在朝廷上引發了軒然大波,后來經過檢驗,那人竟然是中毒身亡。陛下龍顏震怒,命刑部,大理寺和天機司協同查案,務必將兇手繩之以法。
對于虞舜的惡劣行徑,霧盈其實也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兄長行動這么迅速,居然······
此事她還是從皇后那里聽說的,后宮雖不得干政,但多打聽一些總沒壞處。
她的兄長,孤軍深入,悍不畏死。
此事一出,霧盈便徹夜難眠,胡思亂想,兄長一介文弱書生,刑部的大刑,他如何受得住?
半夜三更,更深露重,霧盈起身披上披風,打開房門,還是被凍得打了個寒戰。
她想著一個人去走走,好歹也能散心。
行至隱月閣,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縹緲如同仙樂的琴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依稀是昭韻宮內傳來的。
霧盈抬眸遠眺,看見昭韻宮還閃爍著幽微的燈火。
她聽見琴聲泠泠作響,如漫天花雨,珍珠亂泄。雪花隨著琴聲輾轉飛揚,仿佛俗世煙塵被樂聲直送九霄之上。
霧盈被樂聲吸引,竟然走到了宮門口,太監攔住了她,她也頓住了腳步,踟躕不前。
“誰呀?”
門內一女子出聲,聲音清涼得如同泉水流瀉,與琴聲甚是相配。
“下官,柳霧盈,仰慕賢妃娘娘琴聲,前來叨擾,多有得罪。”霧盈的語氣不卑不亢。
“柳大人,娘娘有請。”開門的是她的侍女,丹橘。
霧盈走進昭韻宮,只見庭院正中擺著一架古琴,極是典雅,旁邊一三十上下的女子風寰云鬢,紫衣翩然,手柔弱無骨,雖算不上絕色美人,但氣質出塵,正是賢妃余沁。
“本宮的琴聲可還入得了柳司衣的耳?“
”哪里的話,娘娘的技藝可謂傾絕天下。“霧盈不動聲色地贊道,話鋒一轉,”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這首《漢宮秋》,乃是昭君出塞拜別元帝的曲子,凄涼得很。”霧盈接過丹橘手中端著的酒壺,“娘娘為何要彈這首?”
“深宮寂寞,倒不如昭君,就算死在大漠里,也算千古流芳。”余沁看她倒酒,順手接過酒杯,“柳大人,共飲此杯?”
“娘娘請。”霧盈酒量漸長,率先一口喝下。
賢妃也一口飲下,笑道:”這是上好的竹葉青,柳司衣以為如何?“
”的確是佳釀。“
”這是本宮入宮第一年埋下的,如今,整整二十年過去了,往事如煙哪。“賢妃笑道,眸光流轉,”還以為不會有人陪本宮喝了,正巧碰見大人,也算是有緣。“
”娘娘的病可好些了,皇后娘娘十分惦記娘娘。“霧盈順口道,賢妃的臉色寒了一瞬,就被平靜溫和取代。
”本宮好些了,多謝皇后娘娘掛念。“她微微頷首。
”既然無事,下官便告退,娘娘安寢吧。“霧盈轉身離開。
柳瀟然進了刑部大牢,整個柳家頓時亂了陣腳。
霧盈急火攻心,仍存了一絲理智,她耐心等到休沐那天,急忙趕往東宮的嵐亭殿。
皇后是不能有任何動作的,但柳月汀是太子側妃,行動比皇后要自由一些。
霧盈向皇后打聽到,明日是忠國公家小公子滿月宴,東宮在邀請之列,若是能扮作姐姐的婢女偷偷出宮,就能去打探兄長的消息了。
這幾日倒是比前幾日更冷,霧盈把身子裹在白狐皮的長袍里,跟侍衛通報了一聲,站在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