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紫金色雷海無情地吞噬了一切,視野所及盡是狂暴跳躍的死亡電蛇,耳中唯有雷霆毀滅的咆哮。空間扭曲崩裂,萬物似乎都在這一刻化為齏粉。
在這片煉獄的核心,秦凡承受著遠超他人千百倍的恐怖壓力。他的身體早已不成人形,焦黑、開裂,如同被雷火反復煅燒后又強行拼接起來的殘破陶俑,每一次雷霆的鞭撻都帶來撕裂神魂的劇痛。然而,在這極致的毀滅中,他那近乎熄滅的生命之火深處,一點不屈的意志卻如同風暴中的燈塔,頑強地亮著。
天劫之力,既是毀滅,亦是新生。尤其對于他這等身負特殊血脈之人,這劫難更蘊含著難以喻的造化與考驗。
狂暴的雷霆不再僅僅作用于他的肉身,更如同無數根尖針,狠狠刺入他的識海,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神魂意識!
嗡——!
意識在剎那間被撕扯、拉長,墜入一片光怪陸離的幻境深淵。
他看到……無盡蒼茫的大地上,九座巍峨如神山的巨城拔地而起,氣象萬千,億萬生靈匍匐朝拜,那是九大世家鼎盛時代的輝煌剪影。但轉眼間,烽火連天,巨城崩塌,繁華如煙云散盡,無數血脈者在哀嚎中掙扎、隕落,鮮血染紅了山河。興衰輪轉,如同一個殘酷而冰冷的循環。
他看到……一口口樣式古樸、遍布神秘紋路的棺槨,在不同的時空碎片中沉浮。有的埋葬在星辰核心,有的漂浮在虛空亂流,有的深藏于九幽之地……它們寂靜無聲,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又像是在鎮壓著什么。這些棺槨的樣式,與他體內那口神秘之棺,竟有著驚人的相似!
破碎的畫面不斷閃現,龐雜的信息瘋狂涌入,沖擊著他的認知。那是深藏于血脈根源的記憶碎片,是無數先輩掙扎與隕落的印記,此刻在天劫的刺激下,轟然爆發!
就在這混亂的幻象洪流中,一幅畫面陡然定格,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片冰封的絕地,萬里雪原,孤寂徹骨。一座完全由玄冰凝聚而成的巨大王座矗立于冰峰之巔,高聳入云,散發著統御萬寒的極致威嚴。
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名女子。
一身華美繁復的冰藍色宮裝,卻掩不住她身形的單薄。她的面容……秦凡的心臟猛地一抽,那眉眼,那輪廓,竟與南宮翎有著八九分的相似!只是她的氣質更加冰冷,更加成熟,也更加……哀傷。
她絕美的臉上毫無血色,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那里面盛載著化不開的悲慟與一種令人心碎的決絕。她纖細的手指正輕輕撫過王座扶手上一枚復雜無比的冰晶符文,似乎正在進行著某個古老而至關重要的儀式。
天空的背景詭異無比,并非白日亦非黑夜,而是懸掛著兩輪巨大的月亮!一輪皎潔如銀盤,清冷輝光灑落;另一輪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如同一只漠然注視眾生的血瞳,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那女子微微啟唇,似乎無聲地說了一句什么,兩行冰淚悄然滑過她如玉的臉頰,尚未滴落便已凍結。
一股難以喻的共鳴與刺痛感猛地攥住了秦凡的心臟!“翎兒……”他意識模糊地呢喃,明明知道那不是,可那相似的容顏和那徹骨的哀傷,卻讓他神魂震顫。
“痛苦嗎?掙扎嗎?”
一個低沉而充滿誘惑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心間響起,直接穿透了隆隆雷聲,直達靈魂最深處。
“看看你守護的是什么?是背叛,是追殺,是無盡的苦難。值得嗎?”
幻象再變,竟是九大世家如何步步緊逼,如何算計他的至親,如何將他逼入絕境的畫面重現,甚至更加清晰、更加殘酷。
“放棄吧……何必苦苦支撐?融入九幽,擁抱這至暗的力量……你會發現,所謂的仇恨,所謂的堅持,何等可笑……”
那聲音縹緲不定,時而如同摯友的低語,時而如同情人的呢喃,充滿了蠱惑的力量。
“你渴望力量復仇,這里就有。你不想再失去重要之人,比如……那個叫南宮翎的女孩。接受它,你就能擁有守護一切的力量,再無人可欺你、辱你、傷你在意之人……否則,憑你如今這般模樣,下次危機來臨,你拿什么保護她?你想看著她……也如同幻境中那個女子一般,只剩下哀傷和決絕嗎?”
巨大的誘惑伴隨著直擊軟肋的質問,如同毒蛇般纏繞上秦凡瀕臨崩潰的意志。放棄抵抗,似乎就能立刻從這無邊的痛苦中解脫,就能獲得足以顛覆一切的力量,就能……避免那可怕的一幕重現。
疲憊、痛苦、絕望如同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那融入九幽、獲得力量的許諾,散發著甜美的墮落氣息。
焦黑破碎的身體在雷海中微微顫抖,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放棄,沉淪于那誘惑的低語。
但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