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個手勢,血仍從掌心滴落。遺書的金光不減反增,尸山的畫面開始移動,鏡頭緩緩下移,穿過層層疊疊的尸骸,最終停在最底層。
那里有一具特殊的尸體。
他未著守門人服飾,披著一件灰袍,臉部大面積燒毀,右眼只剩黑洞。右耳的輪廓殘缺不全,與張懷仁失聰的右耳如出一轍。但他左手上戴著一枚翡翠扳指,紋路清晰可見——正是張懷仁方才摔碎的那一枚。
金光一閃,畫面消失。
遺書落回我手中,紙面焦黑卷曲,邊緣如炭化。銅牌的熱度漸漸退去,但傷口仍在流血。我低頭,看見掌心的血跡在青磚上暈開,紋路竟與尸山堆疊的形狀一模一樣。麒麟血的震顫慢慢平息,一種沉凝的寒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
我抬頭,看見張懷仁正望著我,嘴唇微顫,似有千萬語。
他想說話。
可就在這時,灰袍人集體舉刀。
刀鋒齊指我的喉嚨。
他們沒有進攻,也沒有后退,就那么舉著,像在等待命令。空氣中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村民壓抑到極致的呼吸。有個小孩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被大人死死捂住嘴,哭聲變成細碎的嗚咽,在死寂的祠堂里格外刺耳。
張懷仁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你不能進去。”
我沒問進去哪里。
我知道他說的是門。
我也知道,我已經沒有選擇。
我抬手抹去臉上的灰,把遺書塞進懷里。黑金古刀仍在手中,冰冷如霜。我往前走了一步。
灰袍人未動。
我又走一步。
刀尖離我咽喉僅剩三寸。
張懷仁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
他站在供桌前,手里拿著那串菩提子,一根根松開手指。珠子滾落在地,四散而去,那顆刻著“祭”字的珠子滾到我腳邊,停住了。他望著我,眼里有光閃動,像是淚,又不像。
“你娘臨死前說過一句話。”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破碎,“她說,別讓門打開,也別讓守門人死絕。”
我沒答。
我只是握緊了刀。
灰袍人動了。
領頭的那個收刀入鞘,轉身走向門口。他抬手時,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一道刺青,紋路與扳指、銅牌上的分毫不差。其余五人跟上,步伐整齊。他們沒有攻擊,也沒有撤退,而是分列祠堂兩側,如兩排沉默的守衛。
門開了。
外面天還未亮,風卷著雪吹進來。一個身影立在門檻外,背對著微光。他穿著深灰沖鋒衣,袖口銀線在暗中一閃。
和我一模一樣。
他慢慢轉過身。
臉上沒有傷,沒有疤,眼神也不空洞。他看著我,抬起手,掌心朝上。
那只手,完好無損,掌紋清晰,沒有繭,沒有傷痕。
和我完全不同。
我掌心的銅牌,在這時突然發燙,牌面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正是門檻外那個身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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