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牌上的紋路驟然發紅,像是被無形的火焰點燃。那些刻痕深處的粉末,也隨之升溫,冒出縷縷細煙。橋底的火藥槽尚未引爆,卻已經開始發出細微的滋滋聲,顯然起了反應。
他們要我碰它。
那我就讓它,自己動。
我猛地收回手,迅速后撤半步,將身體完全縮進石縫的最深處。頭頂的橫梁傳來一聲輕微的“咔”響,是熱脹冷縮導致的木梁松動。
不過五息的功夫,橋面便傳來一聲悶響。
一塊朽木突然翹起,那半塊銅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頂出原位,滑向橋邊。它撞上斷裂的鐵鏈,彈了一下,又繼續滾動,最后卡在了橋沿的缺口處。
就在那一瞬,整座橋劇烈震動起來。
不是baozha,是機關啟動的聲響。橋兩端的固定樁正在緩緩收縮,鐵鏈被強行回拉,整座橋竟在緩緩收起。他們不想讓我過去,更不想讓我回來。
他們要把我,困死在這里。
我抬頭望向崖頂。火光映出幾個模糊的人影,都站在安全距離外,手中握著弓弩,卻沒有再射出一箭。他們在觀察,像獵人盯著陷阱里的獵物,等我做出反應。
我依舊沒動。
橋身的傾斜越來越劇烈,木板接二連三地脫落,墜入深谷,發出沉悶的回響。火藥槽里的青煙越來越濃,隨時可能引爆。如果我在橋塌之前,沒能離開這石縫,就會被埋在斷裂的木梁之下。
可如果我現在沖出去,就會成為活靶。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還殘留著剛才懸空時的灼熱溫度,麒麟血在血管里奔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急促。它不是在提醒我危險,是在催促,催促我做點什么。
我忽然明白。
他們不怕我逃。
他們怕的,是我不逃。
我緩緩抽出黑金古刀,刀身未完全出鞘,只露出三寸刃口。刀身上的紋路泛著一層淡淡的紅光,像是吸飽了血。我將刀刃貼在石縫的內壁上,輕輕一劃。
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層暗紅色的礦物層。是硫磺石,遇高溫極易爆燃。
我收回刀,重新握緊刀柄。
谷風越發狂烈,吹得橋體吱呀作響。最后一根主梁上,赫然裂開一道縫隙。再有片刻,整座橋便會徹底斷開。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塊卡在橋沿的銅牌。
然后,抬手,將一滴指尖的血珠,彈向空中。
血珠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不偏不倚,落在銅牌的紋路中心。
“啪”的一聲輕響。
銅牌上的紋路瞬間熾紅如焰,紅光順著橋面的凹槽急速蔓延,徑直通向火藥槽。引信被點燃,黑煙噴涌而出。
不是baozha。
是反燒。
火焰順著機關的管道,一路逆行而上,直沖崖頂的控制室。那里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塌的巨響。
火光,瞬間照亮了崖頂的夜空。
我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時機,在橋體徹底斷裂的前一秒,猛地躍出石縫,踩著傾斜的橫梁,如履平地般沖向對岸。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座木橋從中斷裂,帶著漫天火光,墜入深谷。
我穩穩立在對岸的崖邊,回頭望去。
火光之中,一個灰袍死士從控制室的廢墟里爬了出來,手里還死死抓著半截操縱桿。他抬頭看向我,臉上的面具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半張扭曲的臉。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我看著他,將黑金古刀重新背回身后,神色平靜。
他的身體突然僵住,手指抽搐了一下,然后緩緩倒下,再也沒有動靜。
風卷著灰燼,漫過斷崖。
我轉過身,望向對岸蜿蜒的小路。
遠處的山壁上,一道石門的輪廓隱約可見,半掩在藤蔓之中。門邊刻著兩個字,被厚厚的苔蘚覆蓋,卻依舊能辨認出清晰的輪廓。
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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