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子離我肩膀只剩半尺。
我沒動。倒刺扎在腳踝里,血順著小腿往下流,一滴一滴砸在冰面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剛才那行用血寫下的“別碰網”早已干涸,可我知道這東西碰不得。一旦麒麟血沾上它,機關就會啟動,整座冰洞都可能塌下來。
我背靠著冰壁,左手貼著石板,右手還在流血。掌心的傷口裂得更深了,布條纏得不夠緊,血不斷往外滲。我不想浪費力氣去包扎——現在最要緊的是活命。
頭頂的青銅網仍在緩緩下壓。那些倒刺泛著暗紅,像是泡過某種藥水。網繩粗如手指,每一根都帶著鋸齒狀的凸起,一旦收攏,不只是腳會被鎖住,脖子和手臂也會被割開。這不是普通的陷阱,是專門沖我來的。
我想起張雪刃。她發絲里藏著三根鋼針,轉匕首時總會順手摸一下。那時我不懂她為何如此謹慎,現在明白了。人在絕境里,能用的東西從來不在明處。
我抬手探向發髻。
那里藏著三根鋼針,一直藏在最深處。族老說過,縮骨功不是為了躲,是為了在狹窄空間里調整出手的角度。我現在背貼冰壁,身體幾乎平躺,肩關節扭曲成一個不可能的角度,但勉強夠得到后頸位置。
第一根針飛出去的瞬間,我聽見了齒輪轉動的聲音。
它擊中上方的一個節點,金屬相撞,清脆一聲響。網子頓了一下,收縮的速度慢了下來。第二根針緊隨其后,打在另一個齒輪上。這一次,機括發出輕微的卡頓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松動了。
第三根針出手時,我咬破了舌尖。
一口血噴在最近的一根主繩連接處。麒麟血觸到青銅的剎那,火光騰起,順著繩子迅速蔓延,像一條紅線爬升。火焰不大,卻照亮了整個網頂。我看到四個連接點,分別嵌在巖壁的鐵環里,其中兩個已被鋼針擊中,齒輪變形,固定力大減。
火沿副鏈燒過去,燒斷了兩根側網。整張網開始傾斜,原本對稱的結構出現斷裂。我抓住機會,猛地抽回左腳。倒刺從皮肉里拔出,帶出一串血珠,小腿一陣劇痛。我沒管,立刻翻身向右滾了兩圈,避開即將落地的網面。
網子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部分區域已經斷裂,形成一條斜向的空隙。我趴在地上喘了口氣,低頭看傷口。皮膚撕裂得很深,邊緣發黑——尸毒已經開始滲透。但我體內的麒麟血還在流動,將毒素壓制在關節附近,暫時不會上行。
我撐著站起來。
右腳剛落地,膝蓋就是一軟。失血太多,加上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肌肉僵得厲害。我扶住旁邊的冰柱穩住身體,目光掃向上方。那幾個連接點正在冒煙,被火燒過的繩索已開始碳化。只要再來一次震動,整個結構就會徹底崩解。
我沒有急著走。
剛才火光亮起的時候,我看見有個東西從網上掉了下來。落在斷裂的網中央,離我不遠。我慢慢走過去,蹲下身撿起來。
是個鈴鐺。
青銅所制,表面刻著一個“守”字。字體很熟,和張雪刃腰間掛的那個一模一樣。我翻過來檢查背面,沒有編號,也沒有磨損痕跡,像是新的。可我知道這不是新造的——它的材質和紋路太老了,至少有幾十年歷史。
我握緊它。
鈴鐺很輕,拿在手里幾乎沒分量。可就在這一刻,我感覺到一絲震動,從指尖傳到手腕。不是物理上的抖動,更像是某種頻率在共振。它和我體內的麒麟血產生了反應,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這鈴鐺不是隨便掉下來的。
它是被人放進網里的,等著我觸發機關時讓它落下。目的不是殺我,是給我東西。可誰會在這個時候幫我?族老死了,張雪刃的幻影也散了,灰袍人不會做這種事,張懷禮更不會。
除非……
這個鈴鐺本來就是她的。
我盯著它看了幾秒,然后把它塞進衣領,貼著胸口放好。那里原本掛著玉佩的位置,現在多了一樣東西。兩者靠在一起,同時發燙,像是在傳遞什么信息。
我抬頭看向冰壁的地圖。
九個點還在,東海那個坐標依然最深。剛才燃燒的時候,地圖沒有變化,說明火勢沒影響到核心機關。這條通往歸墟的線還完整,八個門址的位置也沒變。
可我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就在鈴鐺落下的那一瞬,冰洞深處傳來一聲吼叫。
“你永遠找不到真正的門!”
是張懷禮的聲音。不是幻象,也不是錄好的留,是實時傳來的。他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或者聽著這里的動靜。他的語氣不像從前那樣冷靜,帶著怒意,甚至有一絲失控。他說這話時聲音有點抖,像是在壓抑什么情緒。
我沒有回應。
他知道我在找門,但他怕我找到。所以他才說“真正的門”。說明這張地圖不是全部,還有別的線索沒出現。也可能……他不確定我會走哪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