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就在“開”字的右下角,像是灰塵被風吹開后露出的底色。那不是反光,是里面的東西醒了。我還沒來得及細看,上方傳來一聲巨響。
雪原到了。
冰崖邊緣就在頭頂三尺,風雪亂流撲面而來,夾雜著碎冰和沙礫。我能看見天空,灰白色,云層厚重,光線微弱。再往上一點,就能出去。
可就在這時,左手突然一熱。
玉佩上的光擴散開來,瞬間照亮整只手掌。我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血正從掌紋里滲出來,順著玉佩表面的溝壑流動,最后全部匯入那個“開”字。字跡由青轉紅,像是一口氣被吹進了死物的喉嚨。
遠處傳來鐘聲。
不是寺廟里的晨鐘,也不是慶典的響鑼,而是一種古老的、金屬質地的鳴響,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訊號。一聲,兩聲,間隔恰好十二秒,不多不少。我記得這個頻率——三百年前,張家祖宅地宮中的報時銅鐘,每日午夜準時響起,直到那一夜之后,它再也沒有響過。
而現在,它又響了。
而且是從四個方向同時傳來。
我猛然意識到不對。這里不是原來的出口,也不是我進來的地方。地形對不上,風向也不對。這片雪原看似荒涼空曠,實則布滿了看不見的痕跡——腳印、折斷的枯枝、被踩塌的雪窩,全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西北。
那里有一座山。
不高,但在平坦的雪原上顯得格外突兀。山頂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隱約可見一座石臺,臺上立著一根斷裂的旗桿。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地貌,是人工堆砌的祭壇。
我落在雪地上,雙腳陷入積雪,冷意順著靴底滲上來。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風都停了。黑金古刀橫在身前,刀身微微震顫,像是感應到了什么。
左手的玉佩仍在發光,熱度未退。
我試著閉眼,集中精神去感受那股牽引力。它來自西北,來自那座山,來自祭壇之下。但更深層的感覺告訴我——它也在回應我體內的血,那種共鳴越來越強,幾乎讓我產生幻覺:我看到一群穿著黑袍的人跪在雪中,雙手高舉,捧著一塊完整的玉佩。中間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披著染血的斗篷。他緩緩舉起手臂,玉佩嵌入石臺中央的凹槽……
“咔。”
一聲輕響,仿佛來自記憶深處。
我睜開眼,心跳加快。
這不是回憶,也不是幻覺。這是預兆。
我邁步向前,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風又起了,吹動我的衣角,也吹散了頭頂的烏云。月光短暫地灑下來,照在那座山上,照在祭壇上,照在那根斷裂的旗桿上。
就在那一瞬間,我看清了。
旗桿底部,刻著一行小字:
“啟門之日,萬靈歸寂。”
字跡斑駁,卻被雪水沖刷得異常清晰。那是張家初代家主的親筆,傳說中唯一見過“門”全貌的人。他曾說:“門不開則安,一開則亂世。”后來他在雪夜失蹤,只留下這句話,和一座無人敢靠近的祭壇。
而現在,我站在了這里。
手里握著半塊“開”字玉佩,體內流淌著麒麟血,身后是炸裂的鎖鏈和復蘇的鐘聲。一切線索都在指向同一個結局——我不是逃出來的,我是被選中的。
有人,或者有什么東西,在引導我走向這座山。
我繼續前行,速度逐漸加快。雪越積越厚,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高原反應?不對,是空氣里的某種東西在排斥我。每靠近祭壇一步,胸口就越發壓抑,像是有只手在慢慢收緊。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當我踏上祭壇的最后一級臺階時,玉佩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光芒暴漲,幾乎刺瞎雙眼。我低頭看去,只見“開”字完全變成了血紅色,而那些原本靜止的溝壑中,開始浮現出新的文字——是古篆,是失傳已久的張家密語。
我認出了其中幾個字:
“血引路,魂為鑰,身承契。”
話音未落,地面開始震動。
祭壇中央的石板緩緩升起,露出一個圓形的孔洞,直徑約三尺,邊緣布滿與黑金古刀同源的紋路。孔洞深處,傳來低沉的吟唱聲,不是人聲,也不是風聲,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呢喃,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訴說同一個詞:
“開。”
我站在洞口邊緣,低頭望去。
里面沒有光,也沒有底。
只有一片旋轉的黑暗,像旋渦,又像眼睛。
而在那最深處,我似乎看到了另一塊玉佩的輪廓。
完整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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