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破廟屋檐往下砸,在青石板上鑿出密密麻麻的水窩。我背靠柱子,左肩剛纏好的布條又洇出血,半截袖子都透了。檐角銅鈴被風帶得晃了一下,聲響啞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我沒動彈。
三條黑影貼著墻根摸過來,供桌后突然爆起刀光,直削我腰間皮囊。出手快,但喘氣聲太重,第一刀偏了半寸,只劃開沖鋒衣外層。我縮身擰轉,脊背擦著地滑出尺把遠,黑金古刀順勢出鞘。
第二人收不住勢,膝蓋撞翻香爐。我抬腳踹在他肋下,骨頭悶響。第三人退得急,縮到神像后頭,手還在抖。
用刀背敲暈第二個,我盯著神像底座的陰影沒再追。
“滾出來。”我說。
廟門吱呀一聲蕩開,雨霧里擠進個胖子。西裝皺得像腌菜,領帶歪在脖頸邊。他扯下面巾,右臉上那枚翡翠戒指正往下滴血,一滴一灘泥。
我沒起身,刀橫擱在膝頭。
他咧嘴笑:“張起靈?老板讓我們來接你。”
“哪個老板?”我問。
他不答,用鞋尖踢踢地上的人,“這幾個廢物也配動你的東西?”眼神往我腰間一溜,“皮囊里那玉牌,你留不住。”
我低頭瞥過皮囊,邊緣多了道新劃痕。
“你們老板姓張?”我慢慢開口。
他眼皮跳了跳,隨即笑得露出黃牙:“早猜到了?不然怎會往這破廟鉆?這兒本是支派舊年的聯絡點。”
我沒吭聲。
他往前蹭半步,雨水順頭發流進領口:“十年前灰袍人屠村那晚,有個帶密卷的老頭溜了。你見過沒?”
我還是沉默。
他忽然摸出塊青銅牌,正面刻著扭曲線條,背面是半拉坐標。和我兜里那碎片嚴絲合縫。
“信物。”他晃牌子,“帶著它才能見老板。”
我盯著青銅牌,血管里麒麟血微微發燙——不是警告,是共鳴。這銅牌帶著極淡的尸封氣,像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
“你不是張家人。”我說。
他笑容僵住:“用不著血脈。完成任務就能活。”
“那你該走了。”我說。
“走不了。”他搖頭,“外面圍滿了,百來號人,槍、刀、專門對付守門體的藥粉。不跟我走,等他們沖進來,你連渣都不剩。”
雨里混進馬蹄聲,火把光在廟墻上游移,像一群蛇。
他逼進一步:“最后問一次——自己走,還是抬你走?”
我沒答,伸手按向左肩傷口。血還在滲,但慢了。染血的手指按上地磚,指腹觸到石板上刻的紋路——一道反向回環的鎖脈線,像族紋陣,卻被人改過走向。
這兒本是支派獵殺叛徒的陷阱。
現在成了我的盾。
我閉眼運轉縮骨功,呼吸沉入丹田。肌肉松弛,心跳緩下來,整個人像陷進柱子影子里。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忽然冷笑:“裝死沒用。我清楚你能扛多久。”
話音剛落,廟外響起哨聲。
十幾個持長鉤的漢子沖進院子,踩得積水四濺。有人舉火把照見地上同伙,罵咧咧揮手下令:“拆門!抓活的!”
木柱呻吟,碎瓦簌簌往下掉。我仍坐著,手指搭刀柄,體溫一點點回升。麒麟血在脈管里竄動,帶起細微灼熱感,像有根線從心口扯向廟深處——柱后那具青銅棺靜悄悄的,沒動靜。
但它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