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刮在臉上,碎冰碴子像小刀子一樣。我抹掉眉骨上的霜,剛才從冰湖里跳出來耗盡了力氣,膝蓋還在發軟,但不能停。袖口里縫的八卦紋路一陣陣發燙,像有根線牽著我的胳膊,非要往北邊走。
耳朵里那串動靜還沒消停。
三短,兩長,一停頓。
起初我以為是風鉆石頭縫的聲響,可它太有規律了,簡直像從我腦殼里面響起來的。我咬緊牙關,想用呼吸壓住它,可一口冷氣剛吸進去,那聲音突然變了——
“把刀給我……”
是個小孩的嗓音,啞啞的,帶著哭腔。我猛地站住腳。
這不是外面傳來的聲音,也不是普通的幻覺。這句話落下來的瞬間,我感覺到身體里的麒麟血輕輕一蕩,好像被什么東西喚醒了。黑金古刀橫搭在我胳膊上,原本輕飄飄的刀柄,這會兒沉得像是灌了鉛。
我低頭看它。
刀鞘表面浮起一層極淡的紅痕,像血絲滲出來,又很快消失。握柄上的紋路摸著有點扎手,指尖碰上去像被針尖刺了一下。不是刀出了問題,是我的感覺不對勁了。
再聽。
“開門吧……”那聲音又來了,這次更近,幾乎貼著我耳朵。我認得這調子,跟冰湖底下那具倒掛尸首說話一模一樣。可那家伙已經沉進黑洞里了,連渣都沒剩。
我靠上一塊半埋在雪里的石頭,后背貼著冰涼的巖面。縮骨功自己運轉起來,肩膀收著,身子微微蜷縮。這不是我控制的,是身體自己在躲——每次血脈躁動到快要壓不住的時候,它就會本能地縮起來,好像要把自己塞進一個看不見的盒子里。
不行。現在不能退。
我抽出左手,盯著掌心沒愈合的傷口。那是之前割繩子劃的,傷口邊緣發白,凍得發僵。但我需要點新鮮的血。
指甲掐進傷口,使勁一撕。疼得我清醒了一瞬。溫熱的血順著指縫滴下來,落在刀鞘上,發出輕微的“滋啦”聲,像雪片子掉在燒紅的鐵上。
沒反應。
我又把血抹上刀身。
這一次,整把刀猛地一顫,發出低低的嗡鳴,急促得像野獸喉嚨里的咕嚕。刀面上浮出幾道交錯的符文,暗紅色像干涸的血跡,排布的方式我從來沒見過,卻讓我心里一緊——這是張家古冊里提過的禁印,只有守門人神志被侵入時才會顯現。
符文閃了幾下就消失了。
同時,耳朵里的聲音戛然而止。
世界一下子靜了,只剩下風刮過雪原的呼嘯。我松開手指,刀在手里的分量恢復了正常。
我閉眼,重新想剛才那段聲音。那不是普通的幻聽,是記憶碎片通過血脈共鳴硬塞進我腦子里的信息。“把刀給我”、“開門吧”,這兩句話都不是現在發生的對話,更像是某個過去場景的回放,被什么東西故意激活了。
是誰?
張遠山?他在斷崖邊埋伏我,死后連尸體都化成了青銅粉,不可能再影響我。而且他嗓門粗重,跟剛才那個小孩聲音完全不一樣。
除非……
那聲音根本就是我自己。
五歲前的記憶是空的。族地血池、封印儀式、初代守門人的雙生子傳說——這些我只在殘卷里讀過零碎幾句。但每次用麒麟血,都有破碎畫面往腦子里沖:火光、鎖鏈、一個女人跪在地上伸手的樣子……那些不屬于現在的記憶,正一點一點撕開封印。
我睜開眼,往北看。
遠處一道低矮的山梁橫在雪線上,輪廓模模糊糊的,卻被風雪襯得有點怪。我抬起刀,用刀面反射天光,慢慢調整角度。
刀面照出山梁背風坡的一角。
七個人影站在那里,圍成一個圈,間距整齊。都穿著灰袍子,手里捧著青銅家伙,慢慢敲著地面。每敲一下,腳下的雪就微微陷下-->>去一圈,好像在跟著某種節奏。
他們在布陣。
不是要sharen的局,也不是追蹤的標記,倒像是在維持一個遠程感應的場子。難怪我會幻聽——他們用某種方式接通了我的血脈頻率,把過去的殘音塞進了我的意識。
目的不是殺我,是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