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號的甲板在午后陽光下泛著溫暖的木質光澤,航行于和之國外海相對平靜的水域,像一片倔強的樹葉漂浮在無垠的藍緞上。
沈青選擇了一個最靠近船舷的位置,并非坐在欄桿內的長椅,而是直接坐在了光滑的船緣之上,雙腿懸空,腳下便是深不見底、偶爾掠過巨大陰影的海洋。
這個姿勢危險得讓常人頭暈目眩,于她卻如履平地。海風比在內陸時強勁許多,帶著咸澀的水汽,將她銀白色的長發吹得向后飛揚,發梢在陽光下偶爾折射出極淡的冰藍光澤,仿佛融入了海天之間。
她素色的衣袂也緊緊貼附身體,又被風瞬間鼓蕩,獵獵作響。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反復地摩挲著懸掛在胸前的紅玉珠。那珠子觸手溫潤,內里仿佛有氤氳的霞光在緩慢流轉。
這并非簡單的飾物,而是與她神魂相連的法器,是她跨越遙遠距離感知世界的橋梁。此刻,她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所有心神都沉入其中,神識如同最纖細卻堅韌的絲線,沿著紅玉珠開辟的無形通道,向著浩瀚無邊的遠方極速蔓延。
首先“觸碰”到的,是一團熾熱、蓬勃、充滿無限活力的靈魂火焰——波特卡斯·d·艾斯。那感覺,就像在寒冷的冬夜將手靠近熊熊燃燒的篝火,溫暖甚至有些燙意。
他的氣息昂揚,奔騰,充滿了無拘無束的自由感和對前路的期待,正堅定不移地朝著某個方向移動。然而,距離實在太遙遠了,他的具體方位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波,模糊不清,只能感知到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在廣袤的海圖上劃出一道明亮的軌跡。“艾斯……”她在心底無聲地呼喚這個名字,那個笑容如同太陽般能夠驅散陰霾的男人,果然,他的歸宿永遠是這片比天空更廣闊的海洋。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慰藉掠過心頭,如同微風拂過湖面,泛起一圈微瀾便迅速平復。
神識的絲線輕輕轉向,連接到另一個與艾斯有著深刻羈絆的靈魂印記——薩博。
然而,與艾斯的熾熱奔騰截然不同,薩博的氣息顯得微弱、紊亂,如同風中殘燭,靈魂的波動中傳遞出清晰的痛苦和虛弱感,仿佛正在承受某種巨大的創傷。
沈青摩挲著紅玉珠的指尖微微一頓,眉心幾不可見地蹙起。擔憂的情緒像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悄然暈開。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收斂心神,引導體內精純平和的海靈力,將其轉化為一股溫暖、充滿生機的治愈能量流。
這股能量順著紅玉珠的感應通道,如同最細微的春雨,無聲無息地跨越了物理的極限,精準地灌注到薩博的身體深處。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沈青的呼吸變得輕緩而綿長,全部精神都維系在這遙遠的治愈之上。直到感受到薩博的靈魂波動逐漸趨于平穩、有力,那紊亂的節奏被撫平,如同被安撫的琴弦,她才緩緩地、幾不可聞地吁出一口氣,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下來。完成了。
她依舊閉著眼,卻沒有立刻將神識收回,只是任其漂浮在一種更宏觀的感知狀態,感受著大海的脈搏與船上伙伴們活躍的生命氣息。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在身后停下,距離她大約五步遠。
來人沒有開口,甚至刻意收斂了自身的劍氣,但那種如同磐石般的存在感無法忽視。是索隆。
他大概也是訓練或警戒完畢,尋了處安靜的地方。他抱著他的三把刀,像一座沉默的雕塑,同樣望向遠方,綠色的頭巾帶角在海風中輕輕晃動。
甲板上只剩下海浪拍打船體的嘩嘩聲,以及風掠過帆索的嗚咽。這種沉默并不尷尬,反而像一種默契的陪伴。
然而,沈青卻在這片寂靜中,忽然想起了某個骷髏音樂家閑暇時哼唱的、帶著調侃意味的小調,關于綠藻頭劍士與和之國第一美人的“深夜軼事”。
一個帶著幾分戲謔、幾分試探的念頭浮上心頭。
她依舊沒有回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海平面,落在更虛無的某處,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自語,卻又清晰地足以讓身后的人聽見:“男人啊,”她頓了頓,語氣平淡無波,卻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要對女人負責哦。”
話音落下,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后那道氣息瞬間凝滯。索隆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抱著刀的手臂肌肉似乎都繃緊了。
他當然聽懂了這沒頭沒尾的話指向何事——定是那個骨頭架子的布魯克,在某個午后茶會時,用他那獨特的腔調,將那天在破落鎮,他因受傷,防止計劃敗露,覺得第二天再行動。
光月日和為照顧他,趁他睡著后,在他身邊和衣而臥、但是還有個孩子在場的事情為什么沒說,反而添油加醋地傳播開了別的。
他猛地轉過頭,獨眼睜大,看向沈青那仿佛事不關己的側影,嘴唇動了動,想解釋那純粹是個誤會,自己當時受傷意識模糊,根本不知道身邊有人,而且還有個孩子在旁,絕無任何逾越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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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話語沖到嘴邊,卻像被一團亂麻堵住。他本就不擅辭,尤其面對這種涉及男女之事的微妙話題,更覺棘手。
一股煩躁混合著被誤解的憋悶涌上心頭,他最終只是用力抿緊了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把幾乎要沖口而出的辯解硬生生咽了回去,有些賭氣似的重新扭過頭,將目光狠狠砸向遠方的海平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沈青雖然沒有看他,但神識的敏銳感知讓她將索隆這一系列細微的身體反應和情緒波動“看”得一清二楚。
他笨拙的窘迫和急于澄清卻無從開口的焦急,讓她覺得有些……有趣。她其實從未真正相信那些流蜚語,此刻更是在索隆的反應中確認了事情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