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是在后半夜落下來的。
沒有雷聲,雨點像鐵珠子一樣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響。
宮墻下的排水溝瞬間被填滿,渾濁的水溢出來,漫過禁軍黑色的靴底。
神武門的守將王剛按著刀柄,站在城樓下的門洞里躲雨。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色。
今晚的宮里,太靜了。
靜得讓人心里發毛。
往常這個時候,打更的太監早就敲著梆子走過兩輪了,可今晚,連只野貓的叫聲都沒有。
“頭兒。”
副將湊過來,遞給他一塊干餅子,聲音壓得很低:“剛才換防的時候,內衛那邊傳來消息,說太后娘娘……好像不好了。”
王剛手里的餅子停在嘴邊。
“別瞎打聽。”他瞪了副將一眼,腮幫子上的肉抖了一下,“咱們是守門的,只管看好這扇門。宮里死人還是活人,那是上面大人物的事。”
副將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吱聲。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很急。
王剛眉頭一皺,把餅子塞回懷里,手重新按回刀柄上。
“什么人!”
他沖著雨幕大喊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
只有馬蹄聲越來越響,像是密集的鼓點,直接敲在人的心口上。
“戒備!”
王剛厲喝一聲,周圍的禁軍立刻舉起長槍,對準了黑暗中的長街。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慘白的光亮下,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如同從地獄沖出的怪獸,四蹄騰空,直撲神武門。
馬背上的人,穿著一身濕透的黑色蟒袍,雨水順著他冷峻的下頜線滑落。
他手里沒有拿韁繩,而是提著一把尚未出鞘的長刀。
“九……九千歲?!”
王剛看清了那張臉,瞳孔猛地一縮。
整個京城,只有這一個人,敢在大半夜騎馬闖宮。
“開門。”
李逸勒住馬,馬蹄在濕滑的石板上擦出一串火星。
他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雨幕,鉆進每一個禁軍的耳朵里。
王剛咽了口唾沫,雙腿有些發軟,但職責所在,他還是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千歲爺,宮門已鎖,無詔不得……”
鏘!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寒光就在眼前炸開。
李逸手里的刀,不知何時已經出鞘。
刀背狠狠抽在王剛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王剛整個人橫飛出去,重重砸在門洞的墻壁上,半邊臉瞬間腫起老高,幾顆帶血的牙齒混著雨水吐了出來。
“詔?”
李逸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抽搐的王剛。
“咱家的臉,就是詔書。”
他甚至沒有再看王剛一眼,手腕一翻,刀尖直指那兩個想要上來阻攔的副將。
“還是說,你們也想嘗嘗這詔書的味道?”
兩個副將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懼。
哐當。
手里的長槍掉在地上。
“開……開門!快開門!”
沉重的宮門在絞盤的吱呀聲中緩緩打開。
李逸雙腿一夾馬腹,汗血寶馬發出一聲嘶鳴,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沖進了深邃的皇宮。
身后的東廠番子們緊隨其后,黑色的飛魚服在雨夜中連成一片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