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燈火徹夜未熄,白色的喪幡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紙錢燃燒后的灰燼被風卷起,落在門口那兩尊威嚴的石獅子上。
門房老李靠在門柱上打盹,手里還攥著半把沒撒完的紙錢。
一陣急促且沉重的馬蹄聲,踏碎了長街的寧靜。
老李猛地驚醒,手里的紙錢灑了一地。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借著門口晃動的白燈籠,看清了來人。
數十名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番子,騎著高頭大馬,將宰相府的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為首的一匹汗血寶馬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蟒袍的年輕人。
老李的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
這張臉,他在白天正陽門外見過。
那個逼死自家老爺的煞星,九千歲李逸。
“開門。”
李逸坐在馬上,手里把玩著一條馬鞭,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長街上聽得清清楚楚。
老李顫抖著爬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府內就沖出來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領頭的是張正明的長子,張文遠。
他雙眼通紅,手里提著一根哭喪棒,指著李逸,胸口劇烈起伏。
“李逸!你……你欺人太甚!”
張文遠的聲音嘶啞,“家父尸骨未寒,你還要來此作甚?難道連他的靈堂,你都要砸了嗎?”
李逸翻身下馬,將馬鞭隨手扔給身旁的陳忠。
他整理了一下蟒袍的袖口,邁步向臺階上走去。
“張公子這話說的,咱家是那種人嗎?”
李逸一邊走,一邊掃視著周圍那些敢怒不敢的張家族人。
“張相乃國之棟梁,咱家身為攝政監國,聽聞噩耗,痛心疾首。今夜特來吊唁,順便……”
他在張文遠面前三步處停下,伸手幫張文遠理了理歪掉的孝帽。
“順便看看,張相生前,有沒有留下什么不利于社稷的東西。”
張文遠一把拍開李逸的手,后退半步。
“這是宰相府!不是你的東廠詔獄!沒有圣旨,誰敢亂闖!”
李逸看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笑了笑。
“圣旨?”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金牌,在張文遠面前晃了晃。
“太后懿旨,查抄逆黨,東廠辦事,先斬后奏。”
“張公子,你是想讓咱家念在張相的面子上,體面地進去。”
“還是想讓咱家手底下這幫粗人,把你這宰相府的大門,拆了再進去?”
張文遠看著那塊金牌,又看了看李逸身后那些手按刀柄、殺氣騰騰的番子。
他手里的哭喪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李逸不再看他,徑直跨過高高的門檻。
陳忠一揮手,數十名番子魚貫而入,迅速控制了院內的各個通道。
安寧郡主跟在李逸身后,頭上戴著一頂遮掩面容的斗笠。
她看著李逸那挺拔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了肉里。
這個男人,連死人都不放過。
靈堂設在正廳,巨大的“奠”字掛在正中,張正明的棺槨停放在靈堂中央。
李逸走到棺槨前,接過旁邊下人遞來的三炷香。
他對著張正明的牌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張相,一路走好。”
他將香插進香爐,看著繚繞的青煙,輕聲說道。
“你放心,你沒做完的事,咱家替你做。”
“你沒斗贏的人,咱家替你斗。”
“至于你那個藏在肚子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