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門被粗暴地踢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一道晃動的火把光芒和一條粗壯的身影同時擠進了狹窄的入口。凱斯沒有半分猶豫,在門被踢開的瞬間,他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在密閉的窩棚里震耳欲聾。半自動buqiang噴吐出短促的火舌。沖在最前面的那個身影猛地一顫,胸口爆開一團血花,粗嘎的叫罵聲戛然而止,變成了嗬嗬的漏氣聲,仰頭向后倒去,手里的火把脫手飛出,砸在旁邊的破布隔斷上,瞬間點燃了干燥的布料。
“操!在里面!”門外傳來驚怒的吼叫和更多雜亂的腳步聲。
凱斯開完一槍,根本不去看結果,一把拉起小蟲,用身體撞向窩棚側面相對薄弱的帆布墻。“嗤啦”一聲,堅韌的帆布被撕開一道口子,兩人滾了出去,跌入外面的黑暗中。幾乎在他們沖出的同時,幾發子彈打在剛剛他們藏身的角落,干草和破毯被打得碎屑紛飛,窩棚主人的一聲短促慘叫也被淹沒在槍聲里。
冰冷的夜風混合著硝煙和燃燒的氣味撲面而來。外面人影憧憧,至少有五六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反擊和窩棚里燃起的火焰弄得有些混亂。火焰迅速蔓延,照亮了周圍一片區域,也映出了追兵們兇惡而驚愕的臉。
凱斯半蹲在地,槍托死死抵住肩窩,借著火光,瞄準一個正舉槍指向他們的身影,再次扣動扳機。“砰!”那人肩部中彈,慘叫著踉蹌后退。凱斯沒有戀戰,低吼一聲:“跟著我!別停!”
他拉著小蟲,利用窩棚燃燒產生的混亂和光線陰影的急劇變化,向斷橋巨大殘骸投下的、最深的黑暗處沖去。那里地形復雜,堆滿了各種廢棄物和倒塌的建筑材料,是絕佳的掩護和脫身通道。
“追!別讓他們跑了!散開!包圍他們!”追捕者的頭目,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光頭壯漢,氣急敗壞地吼道。手下們迅速分散,試圖從兩側包抄,子彈啾啾地打在凱斯和小蟲身后的地面、墻壁和廢棄物上,濺起陣陣塵土和碎屑。
小蟲臉色煞白,但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緊緊跟在凱斯身后,在坑洼不平、堆滿障礙的地面上敏捷地跳躍奔跑。她的心跳如擂鼓,耳朵里充滿了槍聲、叫罵聲、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凱斯偶爾回身,盲射一兩槍,不求命中,只為壓制和干擾追兵的速度。
他們沖進了一片由巨大混凝土塊、扭曲鋼筋和廢舊車輛殘骸構成的迷宮。這里的光線幾乎完全被遮蔽,只有遠處窩棚燃燒的火光提供些許微弱的、晃動的照明,使得陰影更加扭曲詭異。追擊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從不同方向傳來,敵人顯然熟悉這里的地形,正在試圖合圍。
“這邊!”凱斯猛地一拽小蟲,拐進一條幾乎被銹蝕鐵板完全遮蓋的狹窄縫隙。縫隙盡頭是斷橋主結構上一個破裂的、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張怪獸的嘴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這是擺脫身后直線追擊的唯一選擇。
兩人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里面是絕對的黑暗,混雜著濃重的鐵銹味、霉味和某種說不清的腥臊氣。腳下是松軟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塵土和雜物。凱斯停下腳步,將小蟲拉到身后,自己擋在洞口,屏息凝神,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追擊者的腳步聲在附近徘徊、叫罵。
“媽的,鉆哪兒去了?”
“是不是進那個破洞了?”
“進去看看!你們倆,從左邊繞過去,堵住另一邊可能的出口!”
沉重的腳步聲向洞口靠近,手電筒(在這種地方算是稀有裝備)的光柱在洞口外晃了晃,然后,一個端著霰彈槍的謹慎身影,側著身子,慢慢探了進來。
凱斯在對方身體進入一半,光線尚未完全照到自己所在角落的瞬間,猛地探出buqiang,用槍托狠狠砸向對方持槍的手臂!
“咔嚓!”骨頭斷裂的脆響和一聲慘叫同時響起。霰彈槍脫手落地。凱斯一步上前,左手捂住對方的嘴,右手拔出腰間的匕首,從肋下斜向上狠狠捅了進去,用力一擰。慘叫聲被悶在喉嚨里,變成一陣劇烈的抽搐。凱斯迅速將他拖到一旁陰影里,撿起掉落的霰彈槍,檢查了一下,還有兩發子彈。他示意小蟲撿起那個死去追兵腰間的手電筒,但暫時不要打開。
外面的人聽到了動靜。
“老四?怎么回事?”
“媽的,肯定在里面!開槍!往里面打!”
“砰砰砰!”子彈射入洞口,打在內部的金屬結構和雜物上,濺起一串串火花,發出刺耳的撞擊聲。凱斯和小蟲緊貼著洞壁凹陷處,碎片和跳彈從身邊嗖嗖飛過。
槍聲停了片刻,顯然對方在猶豫是否要冒險進入。借著這個機會,凱斯壓低聲音對小蟲說:“我們不能待在這里,他們可能會扔燃燒瓶或者用別的方法逼我們出去。往深處走,小心腳下。”
小蟲點點頭,摸索著,用腳尖試探著向前。凱斯端著霰彈槍斷后,警惕地注意著洞口方向。洞穴內部比想象中深,也并非完全筆直,似乎是一個舊時代的維修通道或者管道空間的一部分,到處是坍塌的障礙和垂落的電纜。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盡量不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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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概幾十米,通道似乎開始向上傾斜,而且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線和……流水聲?還有某種類似鼓風機的低沉嗡鳴。
又拐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竟然從斷橋底部的一個出口鉆了出來,來到了一條地下河道的邊緣。這里顯然是舊時代城市排水系統的一部分,寬闊的混凝土河床早已干涸了大半,只有一股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墨綠色污水在河床中央緩緩流淌。通道出口上方很高處,是斷橋鎮底部錯綜復雜的金屬結構和管道,一些縫隙里透下城鎮里零星的燈火微光,以及遠處窩棚火災尚未完全熄滅的紅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銹、污水和機油混合的怪味。
而真正讓他們停住腳步的,是河道對面,以及沿著河床搭建的一系列簡陋設施。那是一個隱藏在地下的、規模不小的聚居點,或者說,是斷橋鎮的“地下部分”。
用廢舊集裝箱、大型管道切割而成的“房間”,用鐵皮和木板搭建的棚屋,沿著河床兩岸參差不齊地排列。一些地方拉起了電線,掛著昏暗的燈泡,提供著勉強照明。能看到人影在其中活動,但比地上鎮子的人數少得多,行動也更加悄無聲息。空氣中除了污水味,還隱約飄蕩著化學制劑、焊接金屬和……烹飪食物的、相對正常一些的氣味。
這里顯然不是隨意可以闖入的地方。那些“房間”和棚屋的布局看似雜亂,但隱約形成了互相掩護的態勢,幾個關鍵位置似乎有人影在放哨。
就在凱斯和小蟲猶豫是退回洞穴還是嘗試與地下居民接觸時,一個嘶啞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從側上方一個用鐵絲網和破鐵皮圍起來的平臺上響起:
“嘿,上面的老鼠,打洞打到我們家門口了?動靜還不小。”
凱斯猛地抬頭,霰彈槍口順勢抬起。只見那個平臺上,蹲著一個人。他穿著用多種皮質和帆布拼接的破爛外套,頭上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沾滿油污的鴨舌帽,臉上蒙著一塊看不清顏色的布,只露出一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異常銳利的眼睛。他手里沒有明顯的武器,但姿態放松,仿佛早就看到了他們。
凱斯沒有放松警惕,槍口微微下垂,但手指仍搭在扳機上。“我們被追殺,無意闖入。找個路離開,馬上走。”他簡短地說明情況,同時快速評估著對方的威脅和環境。地下河床雖然提供了空間,但兩側都是陡峭的混凝土岸壁,退路只有那個洞穴,而追兵可能還在里面或者堵住了另一頭。
蒙面人嗤笑一聲,從平臺上跳了下來,動作輕巧得像只貓,落地幾乎沒有聲音。他個子不高,身材瘦削,走近了幾步,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打量著凱斯和小蟲,尤其是凱斯手里那把霰彈槍和背上用布纏著的buqiang,以及小蟲緊握的匕首和臉上未褪的驚恐。
“霍格的狗在追你們?”蒙面人問,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地上那場熱鬧,是你們搞出來的?”
凱斯心中一動,對方知道霍格,而且對地上的追兵似乎并無好感。“是。我們干掉了他們一個,打傷一個,燒了個窩棚。”
“呵,膽子不小,本事也還行。”蒙面人似乎笑了笑,但蒙面布擋住了表情,“不過,就憑你們兩個,還帶著個小丫頭,想從霍格那群瘋狗嘴里逃出去?難。”
“你有建議?”凱斯直截了當地問。在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搭訕。對方沒有立刻攻擊或叫嚷,要么有所圖,要么就是敵人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