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悶響,整塊金屬板被他從墻上撬了下來,露出后面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黑暗狹窄的洞口。一股帶著鐵銹和塵埃的污濁空氣涌出。
洞口后面,是縱橫交錯的粗大管道和線纜,勉強構成了一條極其難行的通道。這就是“公用設施間隙”!
沒有時間猶豫了!外面砸門的震動聲越來越密集,甚至能聽到能量武器射擊的爆鳴聲!閘門快撐不住了!
凱斯毫不猶豫,一頭鉆進了那個黑暗狹窄的洞口。
管道間隙內空間極其狹小,只能趴著艱難爬行。冰冷的金屬管道和粗糙的線纜摩擦著他的身體和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身后洞口透進來的一點點昏黃燈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讓他幾乎窒息。
他只能憑借記憶中和剛才驚鴻一瞥的地圖方向,拼命向前爬。手掌和膝蓋被粗糙的金屬邊緣劃破,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
爬了不知道多久,也許只有幾十米,但在這種環境下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絲微光。
他奮力爬過去,發現微光來自一個柵欄。柵欄后面,是一個小小的、布滿各種閥門和儀表的空間,正是地圖上標記的“維護通道接入點”!
他用力推了推柵欄,柵欄是從外面鎖死的。他透過柵欄的縫隙向外看,接入點房間里空無一人,另一側的墻壁上,有一扇圓形的、看起來十分厚重的氣密門,門上有一個巨大的轉輪閥。那應該就是通往外部維護通道的門!
生路就在眼前!
但怎么打開這個柵欄?
他焦急地摸索著柵欄。柵欄是金屬的,焊接在框架上,非常牢固。鎖具在另一側,他根本夠不到。
難道要功虧一簣?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他的手指在柵欄底部摸索時,碰到了一小截裸露在外的、破損的數據線。數據線斷口處,還有微弱的電火花閃爍。
一個瘋狂的念頭涌入他的腦海。
他猛地想起,自己之前掙脫束縛時,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鮮血……或許……
他不知道這個遠古文明的權限識別是否包括生物特征,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那個多面體水晶似乎對他的接觸有反應,也許這里的某些低級系統也……
他咬咬牙,將流血的手腕用力按在那截裸露的數據線斷口上!
“滋啦!”
一陣強烈的電流刺痛感傳來!同時,他仿佛感覺到,自己血液中某種微弱的、一直被忽略的東西,似乎與這線路、與這個古老的設施產生了某種難以喻的共鳴!
“檢測到……異常生物密鑰信號……信號微弱……匹配古老協議……”回響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在他腦海中(或者是通過某種方式直接響起?)響起,充滿了干擾和不確定性,“權限……無法識別……但符合緊急逃生協議觸發條件……”
“咔噠。”
一聲輕響,柵欄的鎖具彈開了!
凱斯心中狂喜,猛地推開柵欄,跌跌撞撞地爬進了接入點房間。
他來不及細想剛才那詭異的共鳴是怎么回事,立刻撲向那扇圓形的氣密門,用力轉動那個巨大的轉輪閥。
閥門很沉,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在齒輪的嘎吱聲中,將閥門轉動。
“嗤——”
一陣氣壓釋放的聲音,圓形的氣密門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門后,是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暗的金屬管道,向上方延伸,看不到盡頭。管壁上有簡陋的扶手。
是維護通道!真的是一條生路!
凱斯毫不猶豫,側身鉆了進去,然后從內部奮力將氣密門重新關上,轉動閥門鎖死。希望能多少阻擋一下追兵。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只能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喘息。
管道內一片漆黑,只有下方氣密門縫隙透上來的一點點微弱光芒。他摸索著管壁,開始沿著扶手,艱難地向上攀爬。
他不知道這條管道通往哪里,是回到危機四伏的地表,還是通往另一個未知的區域。他只知道,他必須向上,必須離開這個充滿死亡和秘密的地下墳墓。
攀爬的過程無比艱難。虛弱的身體,身上的傷口,每一次用力都帶來鉆心的疼痛。管道內空氣稀薄,帶著濃重的金屬銹味。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聲,以及手腳與金屬扶摩擦的沙沙聲。
他爬了多久?十分鐘?二十分鐘?時間失去了意義。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即將脫力墜落的時候,頭頂上方,出現了一點微光。
不是下面那種人工光源的微光,而是……自然的,帶著灰塵顆粒的,灰蒙蒙的光。
是地表!他快要到出口了!
求生的本能給了他最后的力量。他加快速度,奮力向上。
終于,他的頭探出了管道出口。
外面,是塔恩星永遠陰沉沉的天空,帶著硫磺味的寒風呼嘯著吹過,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他正身處一個不起眼的、被風化的巖石掩埋了大半的金屬出口。四周是荒蕪的紅色巖石和沙礫。
他出來了!他真的逃出來了!
凱斯用盡最后力氣,從管道口爬出,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巖石地面上,貪婪地呼吸著雖然污濁但卻自由的空氣,感受著劫后余生的虛脫。
他還活著。
但喜悅只持續了短短幾秒。冰冷的現實迅速將他拉回。
小蟲還在瓦肯隊長手里。
那個神秘的“公司”對這個遺跡勢在必得。
而他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個遠比飛船墜毀、被人追捕更加龐大、更加古老的秘密之中。那個遺跡,那個“吞噬者”,那個“方舟計劃”,還有……他自己血液中那詭異的、能與遺跡產生共鳴的“異常”……
這一切,都遠遠沒有結束。
他掙扎著坐起身,望向遠處那片隱藏著巨大地下遺跡的、看似平靜的荒原。風卷起紅色的沙塵,如同彌漫的血霧。
他的逃亡,或許才剛剛開始。而他的目的地,不再是簡單的生存,而是必須回去,回到那個危險的地方,救出妹妹,并揭開這纏繞著他的命運之謎。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已經凝結的傷口,目光堅定。
休息了片刻,恢復了一點體力,凱斯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他所在的這個出口十分隱蔽,位于一片風蝕巖柱的底部,被一塊巨大的、帶有金屬色澤的巖石半掩著,如果不是從里面出來,很難被發現。
他需要盡快離開這里。瓦肯隊長發現他逃走后,肯定會派人到地表搜索。他必須找到一個藏身之處,然后想辦法聯系外界……如果塔恩星還有除了“公司”以外的勢力的話。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根據太陽(透過厚厚的云層只是一個模糊的光斑)的位置和遠處熟悉的地貌,他判斷出自己應該位于飛船墜毀點的東南方向,距離不算太遠。也許……可以冒險回墜毀點看看?飛船的應急發信器或許還能工作?或者,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物資?
這個念頭很危險,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獲得幫助的途徑。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一塊較高的巖石,向墜毀點的方向眺望。
只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他飛船墜毀的那個山谷方向,隱隱有煙柱升起!不是墜毀時的濃煙,而是……某種燃燒產生的黑煙!
出事了!
凱斯的心猛地揪緊。難道是瓦肯隊長的人在那里?還是……發生了別的什么?
他必須去看看!
他從巖石上滑下,借助著荒原上嶙峋的巖石和干涸的河床作為掩護,朝著冒煙的方向快速移動。身體依舊虛弱,但求生的欲望和救妹的決心支撐著他。
越是靠近,空氣中的煙味越是濃重,還夾雜著一股……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當他終于爬上一道可以俯瞰山谷的山脊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渾身冰涼。
山谷里,他那艘小型貨運飛船“星塵號”的殘骸,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一個焦黑的骨架,仍在冒著滾滾濃煙。殘骸周圍,散布著幾具焦黑的、扭曲的尸體,穿著和瓦肯隊長手下類似的作戰服!
而在殘骸旁邊,停著兩輛他從未見過的、造型猙獰、覆蓋著厚重裝甲、架著旋轉機炮的全地形武裝越野車!車身上,噴涂著一個醒目的標志:一個被齒輪環繞的、滴著黑色液體的骷髏頭!
這不是“公司”的標志!
一群穿著雜亂、但裝備精良、面目兇悍的人正在清理戰場。他們粗暴地翻動著尸體,搜刮著任何有價值的物品。其中一個人,似乎是頭領,身材異常高大,穿著外骨骼裝甲,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正對著通訊器咆哮:
“……清理干凈!‘公司’的雜碎,敢碰老子的地盤,這就是下場!把那個小妞帶走,她值大價錢!其他人,搜!看看還有沒有活口,或者‘公司’留下的好東西!”
凱斯的目光瞬間鎖定在那個頭領所指的方向!
只見兩個武裝人員,正粗暴地拖著一個穿著破爛宇航服、不斷掙扎的女孩,走向一輛越野車!
那是小蟲!她還活著!
但落入了另一伙似乎更兇殘的武裝分子手中!
凱斯死死咬住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剛剛逃離虎口,妹妹卻又落入了狼窩!而且這伙人看起來比“公司”的人更加無法無天!
他該怎么辦?憑他一個人,一把武器都沒有,怎么可能從這群全副武裝的暴徒手中救出小蟲?
絕望,如同塔恩星冰冷的寒風,瞬間浸透了他的骨髓。
他看著小蟲被塞進越野車,看著那兩輛猙獰的越野車發動引擎,卷起漫天沙塵,朝著荒原的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山谷中,只留下燃燒的殘骸、冰冷的尸體,和無盡的死寂。
凱斯癱坐在山脊的巖石后面,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他吞噬。
他逃出來了,卻失去了一切。飛船毀了,妹妹被擄走了,而他自己,身無分文,傷痕累累,被困在這個該死的星球上,被兩個兇殘的勢力追逐。
他該何去何從?
冰冷的巖石硌著他的傷口,帶來清晰的痛感。這痛感,反而讓他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絲。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小蟲還在等著他。
他抬起手,看著手腕上那已經凝結、但依然猙獰的傷口。想起在地下遺跡中,那詭異的血液共鳴。
還有……那個被他藏在貼身口袋里的、冰冷的、多面體水晶——“真理之眼”的碎片。
這一切,或許不僅僅是災難。
或許……也是力量。
他緊緊握住那塊水晶,感受著它冰冷的觸感。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卻無比堅定的火焰。
他需要力量。需要了解真相。需要找到幫手。
而這一切的線索,或許……還得回到那個充滿死亡和秘密的地下遺跡中去尋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掙扎著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山谷中的慘狀,然后轉身,再次投向那片隱藏著遠古秘密的、危機四伏的荒原。
他的路,才剛剛開始。而這條路的,似乎注定要回到那個噩夢開始的地方。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