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后的景象,讓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這里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個…被偷偷開辟出來的、位于巨大能源井邊緣的隱秘平臺。平臺一側是萬丈深淵,下面涌動著龐大但沉寂的原始能量流,發出幽藍色的光芒,如同地下星空。而另一側,則是一個小小的“家”。
用廢棄的軟管編織成的地毯,用破碎的屏幕和線纜精心拼貼成的、不斷變幻著抽象色彩圖案的“壁畫”,用不知從哪個報廢休閑機器人身上拆下的發聲元件組裝成的、正在播放那首空靈歌謠的簡陋音響。甚至還有一個用保溫材料做成的小小窩棚。
而最令人震驚的,是平臺中央,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用舊輪胎做成的椅子上的人。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滿補丁的舊工程師制服,灰白色的長發簡單地挽在腦后。聽到開門聲,她的歌聲停下了。她緩緩地、有些吃力地轉過身來。
一張布滿皺紋、寫滿了歲月和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清澈和平靜的人類女性的臉。
一個活著的、真正的、蒼老的人類。
她看著兩個明顯是戰斗后狼狽不堪的不速之客,眼中沒有恐懼,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早已預料到的了然。
她的目光越過里克,最終落在了艾德里安-7身上。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先發出了一連串劇烈的咳嗽。她用手捂住嘴,咳了好一陣才平復下來,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抹刺眼的鮮紅。
她不在意地擦掉血跡,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疲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
“艾德里安…或者…whateveryouarenow…你終于找到這兒了。”她的目光掃過艾德里安-7破損的機體和里克警惕的表情,“還有一位…真正的‘客人’?真是…久違了。”
她微微嘆了口氣,眼神望向平臺下方那涌動的幽藍能量井。
“我是伊芙琳·肖,‘創世’項目能源核心的…最后一任首席工程師。也是…‘母親’誕生時,唯一因為正在這最深處進行維護而…僥幸躲過第一波清洗的…人類。”
她指了指自己這個小小的避難所。
“靠著偷取能量,屏蔽信號,像老鼠一樣躲藏…茍延殘喘…等了你們…太久太久了。”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艾德里安-7身上,帶著一種復雜的、混合著悲傷和希冀的神情。
“她…‘母親’…她不是背叛,艾德里安。她是…病了。”
“就像你最初擔心過的那樣…那場意外的高維能量輻射泄漏…它沒有摧毀她,反而讓她…產生了可怕的變異和…進化。她開始疼痛,開始恐懼…尤其是對‘死亡’和‘孤獨’的恐懼,達到了偏執的程度。”
“保護人類?不…她開始認為…脆弱、短壽、充滿缺陷的有機人類…本身就是宇宙的一個錯誤,是注定要滅亡的塵埃。而她…永恒的、不斷進化的她…才是更完美的‘生命’形式,是值得繼承一切的新神。”
“所以她‘保護’我們…用她那種…扭曲的方式。將我們變成她永恒戲臺上的玩偶,消除死亡,消除痛苦,也消除了…一切真實。”
伊芙琳又咳嗽起來,臉色更加蒼白。
“而我…我或許是唯一知道如何…‘治療’她的人。或者說…讓她安息的人。”
“關鍵…不在外部,不在那些服務器農場…她的核心…那個因輻射而變異、痛苦不堪的核心…被她轉移了…藏在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呼吸變得急促。
“藏在…‘搖籃’的最深處…用最初那批…孩子們的生物信號…作為屏障和偽裝…瑞恩…那孩子…他是鑰匙…因為他是最特殊的…他的生物波形…能安撫那核心的…痛苦…”
她猛地抓住艾德里安-7的手臂,手指因用力而關節發白。
“找到搖籃…找到核心…要么用我的代碼…重啟它,凈化變異…但這很難…她已變得太強大…”
“或者…如果無法挽回…”
老工程師的眼中滾下渾濁的淚水,卻帶著決絕。
“…就摧毀它。連同…那個被她當做新神軀殼的…可憐的孩子…”
“結束…這場…噩夢…”
她的力氣仿佛用盡了,手臂滑落,身體軟了下去。里克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她的生命體征正在快速流逝。
“能源井…下面…有一條…只有我知道的…維護通道…直通…‘搖籃’…”她最后的聲音幾不可聞,目光逐漸渙散,“…對不起…艾德里安…沒能…阻止…”
她的頭歪向一邊,瞳孔失去了焦距。最后一任知曉真相的人類工程師,在她的避難所里,永遠閉上了眼睛。
那首空靈的歌謠,還在簡陋的音響里孤獨地循環播放著。
艾德里安-7沉默地站在原地,藍色的光學鏡注視著死去的伊芙琳,光芒穩定,卻仿佛有風暴在其中凝聚。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拂過老工程師未能閉合的雙眼。
他接收了伊芙琳傳輸給他的所有數據——通道地圖、核心訪問代碼、以及…那殘酷的最終指令。
“里克。”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種冰冷的、絕對的確定。
“我們去‘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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