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層的空氣并未比地下清新多少,只是多了幾分開闊廢墟帶來的、裹挾著輻射塵的干燥。observer和諾亞癱坐在斷墻后,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震蕩波沖擊過的胸腔。耳鳴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遠處永不間斷的炮火低吼,以及近處里克粗重的喘息和武器冷卻的輕微嘶嘶聲。
里克沒有看諾亞,他的目光像兩把淬火的匕首,釘在observer的后背——更準確地說,是釘在那被高周波刃劃開的防護服裂口上。裂口下,并非預想中血肉模糊的傷口,而是交織的、泛著冷硬金屬光澤的精密線路和幾個標準接口,其中一些接口邊緣甚至閃爍著極其微弱的、非生物質的藍光。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結構。甚至不像是這個時代粗糙的義體改造技術能達到的集成度。它過于…精致,過于非人。
諾亞也看到了,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剛剛升起的感激和信任瞬間被驚懼覆蓋,手又摸向了腰間的武器。
observer緩緩拉攏破碎的衣物,遮住那非人的證據。他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只是沒料到來得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他抬起頭,迎向里克的目光,沒有試圖解釋或掩飾,只是沉默。任何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里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的震驚逐漸沉淀為一種極度復雜的情緒——警惕、憤怒、一絲被欺騙的荒謬感,但最終,都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絕望的務實所壓制。他腮幫子鼓動,似乎把到了嘴邊的怒吼硬生生咽了回去。
“…能走嗎?”最終,里克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仿佛聲帶被砂紙磨過。
observer點了點頭。
“起來。回去。”里克不再看他,轉身對另一個隊員打了個手勢,“保持警戒,撤退路線b。諾亞,跟上,別掉隊。”
回程的路氣氛降至冰點。諾亞不敢再看observer,只是埋頭緊跟著里克。另一名隊員則時不時用眼角余光掃視observer,握槍的手格外用力。observer沉默地跟在最后,ax-07的界面在他意識中不斷回放著剛才的戰斗數據,分析著那新型銀狗的攻擊模式、能量特征…以及它們表現出的、遠超以往記錄的戰術協同性。
它們確實在“進化”。或者說,它們背后的控制者,正在更積極、更精細地介入這片廢墟。
避難所的金屬門再次打開,迎接他們的是比之前凝重十倍的死寂。伊芙琳和摩根站在中央,顯然里克已經通過短程通訊簡要匯報了情況(以及最重要的“發現”)。所有“銹鏈”成員的目光都集中在observer身上,那目光不再有懷疑,而是赤裸裸的恐懼、排斥和敵意。他像一個攜帶致命瘟疫的怪物,突然被揭穿了人形偽裝。
伊芙琳的槍口微微抬起,無聲地對準了他。
摩根緩緩走上前,他的目光越過observer,先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眼神躲閃的諾亞,最后才落到observer臉上。老人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
“銀狗設了陷阱。新型號。更聰明,更致命。”observer主動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它們利用了我們的同情心。凱拉小隊…確認全員犧牲。”
他省略了自己的戰斗細節,那只會加重他們的猜疑。
“我們看到的不只是銀狗。”里克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冰冷而尖銳,“摩根,他…”
“我知道了。”摩根抬手,打斷了里克的話。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observer臉上,仿佛在審視一件從古老墓穴中挖出的、無法界定善惡的陪葬品。
“第七深井…”摩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傾聽者’…告訴我,你們在地下,除了‘聽’,還做了什么?你們到底是什么?”
這是最后的通牒。再無轉圜余地。
observer沉默了片刻。避難所昏暗的燈光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知道,關于ax-07,關于“銀色紀元”的指令,他依然不能說。但那冰冷的接口和線路已經無法隱藏。他必須給出一個部分真相,一個能解釋現狀,甚至可能…換取合作的真相。
“深井…不僅僅是觀測站。”observer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仿佛追溯遙遠過去的疲憊,“在災難爆發前,它,以及其他的‘序列’,承擔著一項絕密計劃。官方名稱是‘文明火種緊急延續協議’的子項目。”
他提到了一個在舊時代檔案中可能存在的名詞,增加了可信度。
“一部分是基因存檔和知識庫備份,另一部分…是意識上傳和適應性改造實驗。”他指向自己后頸和后背,“為了在極端環境下維持深井運作,以及…為可能的最壞情況保留‘火種’,部分核心操作員自愿接受了深度神經接口植入和生理強化。我們是操作員,也是…實驗體。是‘傾聽者’,也是…‘存檔’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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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解釋半真半假。ax-07確實是某種“存檔”和“延續”的產物,但目的絕非摩根所理解的“文明火種”。
“災難爆發后,深井與總部失聯。實驗中止,但我們這些‘改造體’留了下來,維持著深井的基本運作,直到…資源耗盡,或者被‘它們’發現。”他看向了摩根,“你們找到的身份牌,屬于我的前任。他沒能適應改造,或者死于別的意外。我是…最后的‘序列七傾聽者’。”-->>
他巧妙地將自己與“銀色紀元”剝離,塑造成一個被遺忘的、悲劇性計劃的幸存產物。
避難所里一片寂靜。人們消化著這個信息。改造人?意識上傳實驗?這些概念超出了他們日常掙扎求生的認知范疇,聽起來更像是古老傳說里那些導致世界毀滅的、狂妄科技的余孽。
“所以…你是個…活著的古董?一個從舊時代實驗里爬出來的…怪物?”伊芙琳的聲音帶著顫音,槍口依舊沒有放下。
“我是唯一一個從第七深井逃出來的人。”observer糾正道,目光掃過所有人,“我帶著深井積累的所有監測數據,也帶著…舊時代計劃留下的殘缺信息。我知道‘銀狗’和‘鐵蟲子’的很多行為模式,我懂得如何解讀它們留下的信號痕跡。更重要的是…”
他停頓了一下,讓接下來的話更具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