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
這是楚靖遠恢復模糊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
仿佛整個人被浸在數九寒天的冰窟里,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喊著寒意。緊隨而來的,是渾身散架般的劇痛,尤其是后背和左臂,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反復摩擦過,又像是被沉重的石碾狠狠碾壓過。
他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如同灌了鉛般沉重。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山風,帶著一種令人心慌的嗚咽聲,刮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生疼。
我……還活著?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絲微光,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記憶如同破碎的潮水,洶涌地回溯——斷裂的欄桿、失控的墜落、令人絕望的失重感……還有那棵從崖壁縫隙里頑強伸出來的歪脖子樹!
對了,樹!
他猛地想動一下,確認自己的處境,但僅僅是這個微小的念頭,就牽扯到全身的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差點再次昏厥過去。他感覺自己就像一件破舊的衣裳,被隨意地掛在樹枝上,隨著山風輕輕搖晃,每一次晃動,都帶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新一輪的疼痛。
他勉強轉動眼球,透過模糊的視線,艱難地打量著四周。
入目是粗糙皸裂、布滿苔蘚的樹干,自己似乎正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趴臥在幾根交錯的枝椏上,正是這些并不粗壯的樹枝,成了他墜落途中唯一的“緩沖”,也是此刻維系他生命的全部希望。身下,是令人頭暈目眩的深邃幽谷,云霧繚繞,根本看不到底,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虛無。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心臟。
他現在命懸一線,全憑這幾根樹枝。它們能撐多久?會不會突然斷裂?會不會有蛇蟲鼠蟻爬過來?會不會等到天黑,氣溫驟降,他直接凍死在這里?
無數的絕望念頭在他腦海中翻騰。求救?這里顯然是偏僻的懸崖之下,人跡罕至,他的呼喊聲恐怕還沒傳出多遠,就被風吹散了。自救?他稍微動一下都鉆心地疼,更何況從這陡峭的懸崖爬上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難道……我楚靖遠的人生,就要以這種荒唐的方式,終結在這荒山野嶺?
死在這里,恐怕要等到尸體腐爛發臭,才會被人發現吧?到那時,父母該多么傷心欲絕?那些嘲笑自己是廢物的人,恐怕會更加坐實了這個評價——看,那個廢物,不僅把家產敗光,最后連死都死得這么窩囊和不體面。
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一股極其強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混合著對過往失敗的不甘與憤懣,如同火山噴發般從他心底最深處洶涌而出!他還沒有讓父母過上真正的好日子,還沒有向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證明自己,還沒有實現他曾經夢想過的輝煌人生!
他怎么能就這樣死去?!
就在這極致的情緒波動達到的剎那——
嗡!
一聲幾不可聞,卻又無比清晰地直接響徹在他腦海深處的嗡鳴,驟然炸開!
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胸口左上方的口袋位置,猛地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感!那感覺,絕不僅僅是物體發熱,更像是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燙在了他的皮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