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部隊生涯,只是人生的一段路。”
“你在這里練就的本事,磨煉出的意志,會跟著你一輩子。”
他看著方健,目光灼灼。
“我相信,你這樣的兵,無論走到哪里,脫下這身軍裝,換上任何衣服,你都一樣能干出個名堂來!”
“你永遠是1134艇的驕傲,永遠是我的兵!”
溫暖而有力的話語,像一股暖流,瞬間沖垮了方健心里最后一道防線。
他再也忍不住,抬起頭,任由眼淚肆意流淌,哽咽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擠出來。
“艇長……我……我不是孬種……”
“我不會就這么被打趴下的!”
方健這頭一抬,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哪還有半點平時硬漢的模樣。
但他這么一哭,包廂里那股凝固的勁兒,反倒散了。
是啊,憋著干嘛?
這比在戰場上挨一槍還難受。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兒。”
陳光把桌上的酒瓶子都拿過來,嘩啦啦地給每個人滿上。
“今天誰也別想跑,不醉不歸!”
“對,不醉不歸!”
氣氛重新活泛起來。
方健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也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羅浩夾了塊肉塞他碗里:“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以后干啥。”
這話頭一開,大家就順著聊了下去。
“要我說,方健你這理論功底扎實,咱們隊里誰不知道?”
“干脆轉去做理論研究,或者去軍校當個教官也行啊。”丁政分析得頭頭是道。
“當個屁教官,天天坐辦公室,那不把人給憋瘋了?”
郝誠立馬反駁,“依我看,還是得做生意!”
“咱們當兵的,最不缺的就是膽量和執行力。我看好你,方健!”
大家你一我一語,好像方健的前途已經是一片光明。
方健只是悶頭喝酒,聽著。
有人忽然把話頭轉向了陳光。
“哎,陳光,你呢?你小子最騷,肯定早就想好退路了吧?”
陳光正啃著個雞爪,聞嘿嘿樂了。
“我?我能干啥。回頭找個天橋,整個碗,旁邊立個牌子。”
“‘前海軍炮手,斷臂求生’,說不定還能成個網紅呢。”
“滾你的蛋!”
眾人笑罵。
丁政忽然想起了什么,賊兮兮地湊過去。
“別扯淡了。你不是老說,老家有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女同學嗎?”
“青梅竹馬那個。還說等這次休假回去,就跟人把事兒辦了。”
這話一出,包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陳光身上。
連林恒都看了過去。
陳光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
他把啃了一半的雞爪扔在桌上,端起酒杯,垂著眼簾,誰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
一種比剛才方健哭泣時更讓人窒息的沉默。
“呵。”
陳光忽然笑了。
那笑聲里帶著點苦澀。
“說著玩的,你們也信。”
他仰頭把杯里的酒灌下去,喉結上下滾動。
“都多少年沒回去了,人家姑娘早該嫁人了。說不定啊,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他說得輕松,可那股子失落,誰都聽得出來。
大家都不吭聲了。
誰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人心現實。
就算那姑娘愿意等,她家里人呢?
誰愿意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沒了胳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