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雜亂而沉重，咚咚咚地敲擊著冰冷的水泥樓梯，一路向下，帶著一種奔赴刑場般的悲壯。

林恒不緊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

他的步伐穩健，節奏均勻，與周圍的慌不擇路形成了鮮明對比。

樓梯間的聲控燈因為這密集的腳步聲而一路亮起，驅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新兵們臉上殘留的睡意和無法掩飾的緊張。

很快，宿舍樓下的小集合場出現在眼前。

值班員已經站在了隊列前方，幾盞功率不大的照明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勉強驅散了集合場邊緣的黑暗。

而燈光下，最醒目的，便是那個如同標槍般挺立的身影。

楊磊。

他背著手，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掃過每一個從樓梯口沖出來的新兵。

他的手腕上，一塊軍用電子表正發出微弱的熒光，上面的數字無情地跳動著，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名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

九班的新兵們，心頭都是一緊。

……

第一周的“魔鬼適應期”在雞飛狗跳和哀鴻遍野中，總算是磕磕絆絆地過去了。

新兵們臉上的稚嫩被訓練場上的汗水和塵土沖刷掉一層，眼神里也漸漸少了些茫然，多了幾分被嚴苛紀律打磨出的謹慎。

楊磊那張不茍笑的臉，如同懸在九班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提醒著他們，這里是軍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大學校園或溫暖的家。

周一那場凌晨的緊急集合，像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抽醒了某些人還殘存的僥幸心理。

代價是慘痛的——超過半數的人因為動作慢、著裝不合格、內務凌亂，被罰在操場上迎著晨曦加練了半小時的俯臥撐和蛙跳，練到最后，個個臉色煞白，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似的。

林恒自然是少數幾個“幸免于難”的。

他那行云流水般的起床、整理、著裝速度，讓楊磊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雖然那眼神依舊嚴厲，但似乎，少了一絲針對性的挑剔。

經歷過這一遭，九班的氛圍明顯變了。

不再有人敢在熄燈后竊竊私語，更沒人敢偷偷摸摸地玩手機或者聚眾打牌。

即便是最刺頭的趙新，也變得老實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訓練的重心，也開始從最初的基礎體能恢復和內務整理，逐漸轉向了更具軍事化色彩的項目——隊列訓練。

立正、稍息、跨立、停止間轉法、齊步走、正步走……

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對于一群剛脫下便裝、習慣了自由散漫的大學生來說，卻成了新的噩夢。

訓練場上，塵土飛揚，陽光炙烤著大地。

各個新兵班級被各自分開，散落在偌大的訓練場上，構成一幅幅既整齊又略顯滑稽的畫面。

“九班！注意看我的動作！”楊磊站在隊列前方，聲音洪亮如鐘，每一個口令都清晰有力，“齊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新兵們努力邁著僵硬的步伐，試圖跟上口令的節奏。

大部分人經過幾天的打磨，已經基本掌握了要領，雖然動作還略顯生硬，但至少看起來像模像樣。

林恒站在隊列中間靠前的位置，動作標準得如同教科書。

他的步伐穩健有力，手臂擺動幅度精準，眼神平視前方，身體挺拔如松。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卻絲毫不見狼狽。

對他而，這些基礎隊列動作，早已像呼吸一樣自然，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兩年多的部隊生涯，無數次的重復訓練，早已將這些變成了肌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