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聽著趙新帶著哭腔的抱怨,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弧度里沒什么嘲諷,更多的是一種過來人的了然。
“恒哥,你說我們冤不冤?!”趙新還在憤憤不平,聲音壓得低低的,像只受氣的小獸。
林恒沒說話,只是抬手拍了拍趙新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安撫。
冤?
談不上。
周末打牌?理論上或許沒人管,但那是對老兵油子而。新兵蛋子?尤其是在這頭幾周的適應期,哪個班長會放任自流,讓你舒舒服服地在宿舍里“斗地主”、“炸金花”?
紀律,規矩,就是要從這些細枝末節抓起,把那顆在地方上野慣了的心,一點點收攏回來,打磨成適合軍營的樣子。
楊磊這人,林恒談不上多熟悉,但其作風,從剛才那干凈利落的處理方式就能看出一二。典型的鐵血班長,眼里揉不得沙子,治的就是新兵的各種不服和僥幸心理。
林恒甚至能猜到,楊磊剛才進來時,看到那一桌子牌和硬幣,臉色該有多難看。恐怕心里已經把這幾個新兵蛋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原本,林恒還存著一絲念頭,想著楊磊剛才點名讓自己去連部,或許會看在這點“情面”上,對宿舍里的“小動作”稍微寬松一點。
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楊磊的處理,半點情面不講,干脆利落,標準的殺雞儆猴。
也好。
林恒心里默默點頭。
沒規矩不成方圓,軍營就得有軍營的樣子。
他沒再理會趙新那哀怨的小眼神,走到自己的床鋪邊,將作訓帽端正放好,然后也拿起那本綠皮小冊子,翻開,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鉛字上。
盡管這些條令條例,兩年前他早已爛熟于心,甚至能隨口背出大部分章節,但此刻,他還是看得認真。
不是為了應付檢查,而是在重新感受這種氛圍。
宿舍里,只剩下壓抑的翻書聲,偶爾夾雜著誰不小心弄出的輕微聲響,以及趙新時不時從喉嚨里發出的、如同小奶貓般、充滿生無可戀的微弱嘆息。
學習條令的時間,對于度日如年的新兵來說,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數倍。
窗外的天色由暗轉明,又漸漸染上黃昏的色彩。
難熬的周末時光,就在新兵們對條令條例的“深入學習”、對班長的“無聲控訴”以及對自由的無限向往中,如同蝸牛爬行般,一寸寸地,終于挪到了盡頭。
周日的熄燈號,對九班的新兵們來說,簡直是天籟之音。
然而,短暫的休息過后,周一的軍號,總是比想象中來得更早,更急促,更不近人情。
……
天色,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藍。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此起彼伏的、帶著疲憊的鼾聲和夢囈。
凌晨五點半。
“嘟——!嘟嘟——!!”
尖銳急促的哨聲如同冰冷的錐子,毫無預兆地刺破了黎明前的寧靜,精準地扎進每一個沉睡的耳膜。
緊接著,是樓道里傳來的,如同炸雷般的暴喝!
“起床!!”
楊磊那標志性的大嗓門,仿佛自帶擴音效果,攜裹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穿透了厚實的門板。
“全體都有!三分鐘!!”
“整理內務!檢查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