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嘴角的弧度未落，眼神卻變得認真了幾分，帶著一種經歷過后的沉淀。

“閆隊，瘋子。”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內容卻讓對面的兩人微微一怔。

“以前覺得年輕，想出去看看花花世界，以為脫下這身軍裝就能找到自由。”

林恒自嘲地笑了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

“兩年時間，看也看了，玩也玩了，可心里總覺得缺點什么。”

他抬眼，目光掃過閆光肩上的中尉星徽，又掠過李峰那張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窗外那片熟悉的營區綠意上。

“后來才想明白，缺的就是這身衣服帶來的踏實感，缺的就是跟兄弟們一起摸爬滾打的汗水味兒，缺的就是這每天聽號聲起床、聽哨聲熄燈的規矩。”

他的語調很誠懇，帶著一種浪子回頭的感慨。

“所以，我回來了。不是一時沖動，是想通了。這里，就是我的根。”

他說得情真意切，仿佛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李峰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溜圓，似乎被林恒這番“肺腑之”給鎮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然而，閆光卻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變化，只有眼神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一閃而過。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濃茶，滾燙的茶水似乎也無法融化他眼底的審慎。

“熱愛？”

閆光放下缸子，發出一聲輕響，打破了林恒營造出的那份“真情流露”。

“林恒，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年最后那一年，尤其是知道自己符合退伍條件之后……”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林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可是天天掰著指頭算日子，眼睛里冒的都是對外面花花世界的綠光。訓練場上倒是沒打折扣，但那股子‘老子馬上就要解放了’的勁兒，隔著二里地都能聞到。”

閆光的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澆滅了剛才那點“溫情脈脈”。

“那時候，我可沒從你身上看出半點對這身軍裝的熱愛來。”

李峰也反應過來了，猛地一拍大腿。

“對啊！我想起來了！你小子那時候天天念叨著回去要買什么跑車，要泡哪個妞，還說再也不聞這臭汗味兒了！怎么才兩年就變性了？”

他指著林恒，一臉“你小子不老實”的表情。

面對閆光的質疑和李峰的拆臺，林恒臉上絲毫不見尷尬。

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點無奈，又有點“你們不懂”的神秘。

他沒有直接反駁，也沒有再解釋。

有些事情，解釋不清，也沒必要解釋。

難道要告訴他們，自己腦子里多了個整天發布任務、催著自己變強的“軍官系統”？說出來怕不是要被當成精神病送去衛生隊。

“人總是會變的嘛。”

林恒含糊地應了一句，避開了核心問題。

他看到李峰口袋里露出的煙盒邊角，順勢轉移了話題。

“瘋子，煙，借一根。”

李峰一愣，下意識地摸出煙盒：“你剛才不是說被班長抓包，不抽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林恒挑了挑眉，“現在在連部，跟老領導、老戰友敘敘舊，性質不一樣。”

他這話帶著幾分痞氣，卻也符合他以前的性子。

李峰咧嘴一笑，覺得這才是他熟悉的林恒。

“德行！”

他麻利地抖出一根煙遞過去，自己也叼上一根。

閆光看了他們一眼，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

他也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煙灰缸，放在桌子中間。

“啪嗒。”

李峰用防風打火機點燃了煙，深吸一口，吐出一個濃濃的煙圈。

林恒也點上煙，兩年沒怎么碰這玩意兒，第一口有些嗆，但他很快適應了，尼古丁帶來的輕微刺激感讓他精神放松了些許。

煙霧繚繞中，辦公室的氣氛又緩和下來。

“你小子這次回來，分到我們三連，是早就安排好的？”李峰一邊抽煙一邊問，煙灰彈在桌上的煙灰缸里。

林恒吸了口煙，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

“算是吧，畢竟熟人多。”

他瞥了閆光一眼。

閆光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仿佛在思考什么。

“回來就好。”他緩緩開口，“既然決定了，就好好干。新兵營這邊我會幫你盯著點，別給我惹麻煩。”

“放心吧。”林恒笑了笑，“我現在可是‘思想進步’的好兵。”

“滾蛋！”李峰笑罵一句，“少貧嘴！對了，嫂子……呃，弟妹沒跟你一起回來？”

他指的是林恒那個據說家世顯赫的女朋友，當年林恒退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

林恒抽煙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

“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