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燈光是那種冷淡的白,映著刷了綠漆的墻圍,空氣中飄散著消毒水和某種塵封文件的混合氣味。
林恒的作戰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發出規律的“嗒、嗒”聲,不疾不徐。
剛才宿舍里的喧鬧仿佛還殘留在耳膜,撲克牌的脆響,趙新的哀嚎,楊磊那帶著壓力的聲音……現在都被這空曠走廊里的回音取代。
連部在走廊盡頭。
一扇普通的木門,門牌上用紅漆寫著“連部”兩個字,旁邊還有一個不太起眼的“新兵營”標識。
林恒抬手,屈起指節,在門上叩擊三下。
“咚、咚、咚。”
聲音清晰,節奏穩定。
“進來!”
里面傳來一個略顯沙啞,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林恒推開門。
視線掃過,一個標準的辦公室格局。
靠墻的文件柜,一張鋪著綠色絨布的會議桌,幾把椅子,以及一張靠窗的辦公桌。
辦公桌后面沒有人。
但在會議桌旁,已經有兩個人了。
其中一個,穿著一身筆挺的尉官常服,肩章上是一杠兩星——中尉。
他背對著門,正低頭看著桌上攤開的一份文件,身形挺拔,肩寬背直,透著一股軍人特有的干練。
另一個則隨意地靠坐在椅子上,穿著和林恒一樣的作訓服,沒戴帽子,露出短短的板寸,臉上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領口敞開著,袖子卷到手肘,顯得有些散漫,但眼神卻銳利得很。
聽到門響,兩人同時轉過頭。
看到進來的是林恒,那個穿著作訓服的青年眼睛瞬間亮了,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動作快得像彈簧。
“我艸!林恒!你小子真來了!”
他幾步就沖到林恒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拍在林恒肩膀上,力道不輕。
“行啊你!悶聲不響就殺回來了?怎么著,外面花花世界呆膩了,還是回來聞這汗味兒舒坦?”
這人叫李峰,嗓門大,性子直,是林恒當年在老部隊時的鐵哥們兒,現在成了新兵連的指導員。
林恒被他拍得肩膀微微一沉,臉上卻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瘋子,兩年不見,力氣又長了。”
他伸出手,和李峰有力地握了一下。
“什么叫殺回來,我這是響應號召,二次入伍。”
“屁的響應號召!”李峰嗤笑一聲,松開手,熟稔地從自己作訓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煙,抖出一根遞給林恒,“你小子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來,抽一根。”
林恒沒有接。
“剛在晾曬場被班長抓包,暫時停了。”他聳聳肩。
李峰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得!看來部隊的規矩還沒忘!行,那我也不抽了。”
他把煙又塞回口袋。
這時,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中尉也走了過來。
他比李峰要沉穩許多,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眼神卻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林恒,歡迎回來。”
他的聲音比剛才那個命令式的聲音要柔和不少,正是剛才讓林恒進來的那人。
“閆隊。”林恒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眼前這位,閆光,前上尉,現中尉。當年林恒所在偵察連的副連長,也是對他頗為賞識的老領導。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兩年過去,他似乎……降級了?
林恒心里閃過一絲疑惑,但沒有問出口。
閆光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探尋,笑了笑,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別站著了,坐。”
他又看向李峰:“你也坐下,咋咋呼呼的,這里是連部,不是你們家后院。”
李峰嘿嘿一笑,拉了把椅子在林恒旁邊坐下,但嘴巴還是沒停。
“老閆,你可得替我評評理!這家伙回來,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個!要不是我眼力好一眼就認出來了,至今還蒙在鼓里呢!”
他一副“我很受傷”的表情,指著林恒:“你說說,是不是不夠意思?咱倆誰跟誰啊!”
林恒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