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鏡像空間里出來,外頭天還是黑的,跟進去時差不多,只過去小半個月。可里頭的人,全換了副筋骨。
站在林子里,夜風刮過臉,帶著泥土和露水的味兒,實實在在。陳一凡深吸了一口,這外面的空氣,比鏡子里那片死水微瀾的天地,多了股糙勁兒,也多了股……活氣。
云霓就站在他旁邊,白衣勝雪——是出來前陳一凡從儲物袋里翻出的一套舊衣,穿在她身上略寬大,卻襯得她愈發清瘦。夜風吹動她鬢角發絲,她沒去拂,只是靜靜望著遠處黑暗里隱約的燈火輪廓,那是帝都的方向。眉心的魂火幽幽亮著,在夜色里像顆冰冷的藍星子。
鐵山活動著膀子,骨節噼啪作響,咧嘴笑得有些猙獰:“頭兒,咱們先捶哪個?是西邊隘口那隊‘黑翎衛’,還是南邊山溝里那幾個供奉殿的暗樁?弟兄們手癢得很!”
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眼神里燒著火。四年苦修,百倍時光,憋著的那股勁,早就快炸了。
陳一凡沒立刻回答。他目光掃過眾人——鐵山、墨淵、云裳、林風、影五將,還有身邊氣息沉靜如深潭的云霓。力量,前所未有的充沛。若只圖痛快,現在就能殺回去,把跟在屁股后頭的鬣狗一個個碾碎。甚至,直接闖一闖帝都可能掀起的風浪,也未必不可能。
但然后呢?
殺得血流成河,把夏皇徹底逼急,調動舉國之力圍剿?就算他們現在實力大漲,也還沒到能正面硬撼一個龐大王朝的地步。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sharen,是西行,是找到顛倒之地讓云霓真正“活”過來。路上不能拖著一條甩不脫的血尾巴。
“不殺。”陳一凡開口,聲音在夜風里很清晰,“至少,不全殺。”
鐵山一愣:“啊?那咱們……”
“直接去帝都。”陳一凡打斷他,目光再次投向那遙遠的燈火,“找夏侯玄辰。”
眾人皆是一靜。墨淵若有所思,花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云霓則微微側首看向陳一凡,眼神平靜,似乎明白了他的打算。
“找他?”鐵山撓頭,“那個陰陽怪氣的王爺?不是一直躲在暗處看戲嗎?”
“看戲,也得有看戲的本錢和心思。”陳一凡道,“他之前肯暗中遞消息,派影五將過來,說明他眼里不只有夏皇那一套。他在下注,賭我們能成變數。現在,我們夠分量了,該去跟他當面談談,這注,怎么下,贏了的彩頭,又怎么分。”
這是博弈,不是蠻干。夏皇是明面上的敵人,夏侯玄辰是棋盤另一邊的“友”或“敵”。與其把力量浪費在清掃雜兵上,不如直插核心,利用皇族內部的裂痕,撬動更有利的局面。
“玄辰此人,心思深沉,難以揣摩。”墨淵提醒,“直接找上門,風險不小。”
“風險一直都有。”陳一凡語氣平淡,“但他比夏皇更懂‘投資’和‘交易’。我們展現的價值越大,他就越舍不得掀桌子。”他頓了頓,“而且,我們也不是去求他。”
是通知,是談判,是展示實力。
“云霓,”他轉向身邊的白衣女子,“你如今魂體已固,短時間行動無礙。但帝都龍氣與陣法壓制極重,可有不適?”
云霓微微搖頭,神魂之音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無妨。魂火已成,龍氣壓制,于我如清風拂山。”聲音里帶著一種冰雪初融后的清冽篤定。
陳一凡點頭:“好。那就這么定了。花魅。”
“屬下在。”
“你熟悉王府外圍暗哨和換防,帶路。玄鏡、血狼,外圍警戒,清理可能存在的‘眼睛’。石金剛、凈塵、鐵山、林風,隨我和云霓、墨淵、云裳進入。記住,除非萬不得已,不要sharen,制住即可。”
“是!”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一行人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座匍匐在平原上的巨大城池而去。
帝都的城墻在黑夜里像一道連綿的山脊,陣法靈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但對如今的他們而,這戒備森嚴的巨城,漏洞多得像篩子。心淵境的神識提前避開了所有明暗崗哨和探測陣法,影五將的潛行技巧更是出神入化。云霓雖不擅長隱匿,但她魂體特殊,氣息幾乎與夜色中的陰寒融為一體,難以察覺。
不過一炷香功夫,眾人已如鬼魅般翻過城墻,落在內城一處僻靜的巷弄陰影里。
玄親王府不在最熱鬧的東城,而在相對清靜的西城,占地廣闊,府邸森嚴,但比起皇宮,防衛終究差了一個層次。花魅如魚得水,帶著眾人繞過一處處暗樁明哨,很快來到了王府深處,一座獨立的三層前。
還亮著燈,窗紙上映出一個伏案書寫的人影。
陳一凡示意其他人散開警戒,只帶著云霓和墨淵,徑直走向正門。守衛在樓下的兩名黑衣侍衛只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來人,便眼前一黑,軟軟倒地,被悄然出現的石金剛和鐵山拖到暗處。
陳一凡抬手,輕輕叩響了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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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節奏平穩,不疾不徐。
樓內,伏案的身影微微一頓,筆尖懸停。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傳出:“門未鎖,貴客請進。”
陳一凡推門而入。
書房內陳設雅致,燈火通明。夏侯玄辰坐在寬大的書案后,手中狼毫筆還沾著墨,正抬眼望來。他穿著一身家常-->>的靛青色常服,神色從容,不見絲毫訝異,仿佛早就料到他們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