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使者離開影閣密室后,身形幾番閃爍,便如鬼魅般融入了帝都最為陰暗的角落。他并未前往任何權貴府邸或已知的隱秘據點,而是徑直走向城西一片早已荒廢多年的前朝皇族陵園。
此地破敗不堪,斷裂的石碑半掩于及膝的荒草叢中,空氣中彌漫著陳腐與凄涼。即便最大膽的流浪漢,也不敢在此夜宿。慘白的月光透過稀疏的云層,將扭曲的枯樹枝椏映照得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
灰袍使者對這陰森景象視若無睹,步履從容地行至陵園最深處,在一座半傾頹的、刻有模糊蟠龍紋路的巨碑前駐足。他伸出干瘦的手指,在石碑某處不起眼的凹陷輕輕一按,一股精純而冰冷的虛無能量隨之注入。
石碑無聲地橫向滑開,顯露出一道向下的、深不見底的階梯入口。一股比陵園更濃重百倍的死寂氣息,如同粘稠的墨汁般從中彌漫而出。
使者步入其中,石碑在他身后悄然復位,嚴絲合縫,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階梯漫長而陡峭,仿佛直通九幽。四周并非全然黑暗,墻壁上附著某種散發幽綠微光的苔蘚,勉強映照出前路。空氣冰冷刺骨,混雜著千年塵土與某種難以名狀的、古老腐朽的味道。
不知下行多久,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天然石窟呈現眼前。石窟中央,是一個早已干涸的寬闊黑水潭,潭底是光滑如鏡的黑色巖石。潭邊環繞著九根巨大的石柱,其上雕刻著早已失傳、充滿不祥意味的古老圖騰。
此刻,潭底并非空無一物。一道模糊的身影靜立其中。那身影仿佛由世間最純粹的陰影凝聚而成,沒有固定的形態,在不斷扭曲、變幻中,只能勉強辨識出一個人形的輪廓。它散發出的氣息,比灰袍使者更為深邃、古老,更接近那萬物終結的純粹“虛無”,宛如一切寂滅的源頭本身。
灰袍使者行至潭邊,面對那陰影身影,無比恭敬地單膝跪地,深深垂下頭顱,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滯。
“主上。”他的聲音里,帶著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顫抖。
陰影身影并未回頭,也未發出任何聲響,但一道冰冷、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的意念,已在灰袍使者腦海中清晰地響起:
“棋子……已動?”
“回稟主上,棋子已動。”使者恭敬應答,“趙乾雖性情急躁,但仍堪利用,足以牽制柳清玄。梅凌霜與錢萬貫,也均在掌控之中。陳一凡已被打入黑獄,果如主上所料,其身負的‘心武’之力,對‘歸寂之引’確有特殊感應。”
“心武……上古紀元,妄圖以自身意志抗衡天地法則的殘渣……不錯…”主上的意念不含絲毫情感,如同在評價一件無生命的器物,“黑獄之下的‘舊影’,可曾躁動?”
“已有跡象。陳一凡的進入,猶如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屬下已依主上吩咐,稍加引導。那些被漫長歲月消磨得近乎瘋狂的‘舊影’,想必很快便會這位身懷異力的‘新人’產生濃厚興趣。”
“善。”主上的意念產生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似乎帶著一絲滿意,“讓他接觸‘舊影’,或可加速‘種子’萌發,亦能更清晰地觀測‘心武’與‘歸寂’的碰撞。柳清玄……不必過多理會,平衡,方能維系這出戲碼繼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