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不能這樣下去!”他咬牙切齒,眼中滿是瘋狂的嫉恨,“若人人皆能自由做夢,人人皆能自我救贖,那‘唯一真主’便再無立足之地!秩序必須重建,哪怕是用最極端的方式……必須重啟‘凈夢儀’,哪怕代價是焚盡一批不聽話的凡人識海!”
他話音剛落,一個沙啞的冷笑聲在身后響起:“你以為,只有你在布局嗎?”
柳如鏡猛然回頭,只見一個身形佝僂、面容如同干尸的黑衣老者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
墨老鬼!
那個本該被封印在宗門禁地的守靈傀儡!
“你……”
不等柳如字出口,墨老鬼干枯的手掌已經閃電般探出,一掌拍在水鏡之上。
“砰”的一聲脆響,水鏡四分五裂,化作漫天光屑消散。
“我早已脫離了那可笑的宗門,”墨老鬼的笑聲里充滿了嘲弄,“當年,我親眼看著九位夢母分身被那些偽善的家伙一根根釘上祭壇,用她們的神魂碎片鑄成歸夢石,只為了維持一個‘神不可替’的彌天大謊。現在,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你們這些謊的維護者,嘗嘗被時代車輪碾過的滋味了!”
墨老鬼的話仿佛一道驚雷。
就在此刻,整座破廟連同方圓百里的地面,毫無征兆地轟然震動起來!
這不是地震,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脈動,源自大地深處。
中州、西疆、南嶺,三州地底蟄伏的夢脈,竟在這一刻首次自發產生了共振!
一股磅礴浩瀚、純粹由眾生之愿匯聚而成的力量沖天而起,形成一道無形的天然反噬屏障。
柳如鏡只覺心口如遭重錘,心咒術被瞬間壓制,氣血翻涌,再也無法維持身形,化作一道黑煙倉皇遁走。
翌日清晨,喧鬧的集市上,當第一縷陽光灑下,一個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心兒,右肩上那承夢胄的刺青在晨光下熠熠生輝,她走到市集中央,將一個粗陶盆重重放在地上。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她再次割開手腕,任由鮮血噴涌而出,灑滿陶盆。
她高舉染血的手臂,用一種古老而莊嚴的語調,高聲誦念起那段早已失傳的《喚愿辭》:“以我血肉為橋,承爾夙愿未了。以我魂魄為舟,載爾悲歡與求……”
剎那間,奇跡發生。
方圓十里之內,無論是鎮上人家門前的草編燈籠,還是遠方廟宇里的長明油燈,所有燈火都在同一時刻劇烈搖曳、齊齊顫動。
無數正在酣睡或剛剛醒來的人們,忽然毫無征兆地淚流滿面。
有人在瞬間的迷蒙中,夢見了一生都未曾謀面的親生父母;有人在恍惚里,與早已陰陽兩隔的摯愛完成了一場遲到的告別;更有無數人,在夢中聲嘶力竭地喊出了壓抑在心底多年的委屈與不甘。
而在遙遠的西疆麥田里,正在幫農人收割的林歇,突然捂住心口,猛地跪倒在地。
一股陌生又無比熟悉的劇痛貫穿了他的神魂。
他知道,這是“扛夢”的痛楚。
曾經,這痛楚專屬于他。
而現在,有人正在代替他,將散落人間的億萬殘夢碎片,重新扛回自己一個人的肩上。
這一次,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感受著這一切的發生。
就在這天地間無數人心緒激蕩、夢境與現實交織的混亂一刻,一陣尖銳刺耳、仿佛要撕裂蒼穹的破風聲,自極東方的天際呼嘯而來。
林歇猛地抬頭,望向聲音的源頭,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天邊,一個極小的黑點正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急速放大,其軌跡筆直,目標明確。
那不是飛鳥,更不是凡物,那聲音里充滿了血腥氣與不顧一切的倉惶。
小黃對著那個方向,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充滿敵意的低沉咆哮。
風中,帶來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咸濕氣息,以及……一種焚燒殆盡的焦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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