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童子那聲清脆嘹亮的“當世真人”,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激起千層浪濤。
滿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斜倚在宗門石碑上,姿態懶散的年輕男人身上。
他身著最普通的外門弟子服,神情困頓,眼角還掛著一絲沒睡醒的惺忪,怎么看都和“真人”二字沒有半點關系。
林歇心里咯噔一下,隨即一股暖流自四肢百骸涌起。
那并非真氣,而是一種更玄妙的存在,在他意識深處,一個虛幻的面板上,代表著信仰值的數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跳動、飆升。
他幾乎能聽到那悅耳的“叮叮”聲。
這誤會……可太美妙了。
他面上卻是一副被人打擾了清夢的無奈,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沖那跪地的青羽童子擺了擺手:“我說小孩,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這山頭小,廟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真人什么的,出門右轉,隔壁天師山或許有,童叟無欺。”
然而青羽童子卻像是認準了他,小臉上滿是狂熱與虔誠,他高高舉起手中一卷赤金色的戰帖,上面妖氣沖天,隱有獸吼之聲。
“吾皇曾于星海中窺見未來一角,預此世將有臥龍真人出世,挽大廈于將傾。真人氣息混元一體,藏拙于凡,與預分毫不差!此乃南嶺戰書,吾皇邀真人生死臺上論道,以定兩族未來百年氣運!”
戰書?
論道?
林歇眼皮一跳。
他只想當個咸魚,靠著這個意外得來的夢胎系統,收集點信仰值強化自身,安安穩穩地混日子。
跟妖皇單挑?
開什么玩笑。
但他還沒來得及拒絕,周圍的弟子和長老們已經炸開了鍋。
“臥龍真人?預?”
“林歇?他不是那個剛入門三個月,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呆的……”
“南嶺妖皇何等存在,怎會向一個外門弟子下戰書?這太荒唐了!”
林歇無奈地嘆了口氣,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伸手接過了那份滾燙的戰帖。
入手沉重,妖氣刺骨。
他掂了掂,隨手往懷里一揣,就像揣了個剛買的燒餅,然后打了個哈欠:“行吧,東西我收了,你可以回去了。告訴你們妖皇,這事我得先睡一覺再考慮。”
說完,他不顧身后山呼海嘯般的議論聲,徑自晃晃悠悠地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表面的漫不經心下,是體內信仰之力奔涌如江河的暗爽。
這波誤會,血賺。
夜色如墨,內門深處,一間密室中燭火搖曳。
裴元朗面沉如水,將手中的一封密信湊近燭火。
信紙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化為飛灰。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宗門長老會已經察覺到他的異動,不日將對他進行審查。
不能再等了。
他為了宗門的未來,為了掃清這些腐朽頑固的老家伙,犧牲是必要的。
然而,就在他下定決心的瞬間,一絲微不可察的奇異波動掠過他的腦海。
眼前跳動的燭火忽然變得模糊,耳邊響起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那是他早已逝去的師父的聲音。
“元朗,記住,劍是用來守護的,不是用來奪取的。權力的巔峰,往往是初心的墳墓。”
幻覺?
裴元朗猛地一驚,額頭滲出冷汗。
那段記憶,那段他以為早已被自己冰封在心底最深處的教誨,此刻卻無比清晰地浮現。
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這不對勁,他的道心堅如磐石,怎會在此刻動搖?
他不知道,一絲比發絲還纖細的夢絲,早已在數日前林歇的一次無意識夢境漫游中,悄然植入了他的潛意識。
它不會操控,只會喚醒。
喚醒他曾經最珍視,如今卻最想遺忘的東西。
冷酷的面具下,一絲掙扎一閃而過,讓這間充滿陰謀氣息的密室,平添了幾分命運難測的寒意。
次日清晨,外門講經臺。
按照門規,林歇作為掛名教習,每月必須講經一次。
弟子們稀稀拉拉地坐著,大多是來看笑話的。
畢竟,那個被妖族童子錯認為“真人”的懶鬼,能講出什么大道真?
林歇果然不負眾望,搬了張躺椅,半瞇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一個前世聽來的故事,顛三倒四,邏輯不通。
臺下很快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嗤笑聲。
“我就說吧,他就是個騙子。”
“運氣好被妖族認錯了而已,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林歇對此充耳不聞,只是暗中催動了體內的夢胎。
一股無形的、溫和的波動以他為中心,如漣漪般悄然擴散。
這波動并非攻擊,而是一種認知層面的共鳴與暗示。
漸漸地,弟子們的笑聲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