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的靈識感知中,林歇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悠長而平緩,與周圍的天地仿佛融為了一體。
更確切地說,是整個歸墟秘境的夢境氣息,都在隨著他的呼吸而潮起潮落。
那種韻律,并非竊取,而是……共鳴。
一種與生俱來、完美契合的同頻共振。
“這是……”沈照雪瞳孔驟縮,他想到了一個傳說。
“百年前,也曾有一位守夢人,在此地靜坐三年。”墨老鬼的聲音悠悠傳來,“他什么也沒做,只是坐著,便平息了歸墟深處的夢境暴動,甚至讓此地規則自行演化,誕生了三株天級靈藥。當時宗門典籍記載,那位守夢人天生便與歸墟本源相合,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種‘道’。他的無為,勝過世間一切有為。”
墨老鬼看向一臉震驚的沈照雪和柳輕眉,沙啞道:“你們以為他的懶是懈怠,焉知那不是一種最貼近天道的修行?”
沈照雪如遭雷擊,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林歇的“懶”,他的“無所作為”,竟然是天道所鐘的表現!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在石窟外響起。
林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嬌俏少女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香囊。
“花鈴兒?”林歇認出了她,是丹峰的一位師妹,以活潑可愛著稱,但兩人并無交集。
“林師兄。”花鈴兒的臉上帶著幾分感激與羞澀,她將香囊遞了過來,“這是我用寧神砂做的,可以安撫心神,助你入眠。謝謝你。”
“謝我?”林歇撓了撓頭,更困惑了,“我……我做什么了嗎?”
花鈴兒的眼圈微微泛紅,輕聲道:“我姐姐……她前些年修行出了岔子,神魂受損,變得……變得像一具沒有感情的傀儡。可是這幾天,我守在她身邊,發現她竟然會笑了。我問她,她說,每晚都會做一個很溫暖的夢,夢里有一片很懶、很舒服的陽光,那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想起了很多以前開心的事。”
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認真地看著林歇:“墨老說,歸墟的夢境都與你相連。是你無意識間釋放的善意,喚醒了我姐姐沉睡的人性。所以,謝謝你。”
林歇手足無措地接過香囊,聽得云里霧里。
他只是在睡覺啊!
什么善意,什么陽光,他完全不知道。
他張了張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解釋:“可能……可能是系統自動觸發的吧……”
花鈴兒雖然沒聽懂“系統”是什么,但還是對他甜甜一笑,深深鞠了一躬后,便悄然離去。
林...歇握著尚有余溫的香囊,心中一片茫然。
善意在夢中悄然傳遞,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羈絆,似乎正在無聲地織就。
帶著滿腹的疑惑與淡淡的香氣,林歇再次沉沉睡去。
這一次,他的夢境與以往不同。
不再是漫無目的的漂浮,而是仿佛進入了一個浩瀚的識海宇宙。
在這里,他丹田內的混沌道胎化作一顆旋轉的星辰,上面烙印的《大夢心經》功法口訣,正在一個接一個地亮起,并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重新排列組合。
進階!
幾乎在林歇的功法于夢中突破的同一瞬間,現實世界中,他面前那堵堅不可摧的石壁,忽然發出了“咔咔”的巨響。
構成石壁的巨石并非向兩側分開,而是層層向內收縮、折疊,最終化作一道宏偉的石殿大門,緩緩洞開。
門內幽深,隱約可見瓊樓玉宇,正是道胎上所刻畫的“歸夢閣”!
石殿開啟的瞬間,一股磅礴浩瀚、源自太古的夢境本源氣息噴薄而出。
“恭迎吾主歸位!”
墨老鬼那蒼老的身軀劇烈顫抖著,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對著林歇的方向,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
沈照雪和柳輕眉更是被這神跡般的一幕驚得呆立當場,連呼吸都已忘記。
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事件的中心,林歇,只是在睡夢中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別吵……我就想當條咸魚……”
就在他嘟囔出聲的剎那,他體內那顆混沌道胎猛地一震,仿佛得到了某種至高指令。
一道玄奧無比的信息流自動涌現,并被道胎迅速記錄、解析,最終化為一篇全新的法訣,深深烙印其上——無為訣·初篇。
命運的洪流已然啟動,沉睡者,正在被動地推向無人能及的巔峰。
歸夢閣開啟的異象漸漸平息,厚重的大門敞開著,仿佛一個連接著古老與未知的入口。
墨老鬼依舊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沈照雪與柳輕眉則是心神激蕩,久久無法平復。
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寂靜。
但只有林歇自己,在他的深層夢境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顆剛剛錄下無為訣的混沌道胎,像是一顆被激活的黑洞,原本溫和吸收夢氣的過程,此刻變得無比霸道與狂野。
它表面的金色紋路亮得刺眼,形成一個緩緩加速的星云漩渦,開始瘋狂地拉扯、吞噬著他周遭的一切。
他那安逸、廣闊、舒適的夢境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不穩,仿佛一張即將被抽干水分的畫卷。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正從他意識的最深處悄然蔓延。
這片刻的安寧,竟像是風暴來臨前最后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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