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低沉,語速緩慢,仿佛每個字都帶著重量,“我確實是四主事的一部分,或者說,是她決心斬斷的那部分過去。”
“她追求絕對的自由,純粹的新生,認為任何與舊日有染的痕跡都是枷鎖,包括……我們這些同源而生的其他化身,包括這鎮公所的權責,甚至包括這片土地本身。”
黛鳶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巖壁,落下些許碎屑,“她分離了我,承載了她大部分關于職責,羈絆以及與本體最初聯系記憶的碎片,意圖將我徹底湮滅。”
“可惜,司徒鏜先找到了我。他不知從何處窺得了一絲真相,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更以為能通過我研究出徹底融合我們這種特殊化身的方法,以達成他那些瘋狂的野心。”
她頓了頓,呼吸略顯急促,似乎提及此事仍會引動舊傷。
“我豈能如他所愿?掙扎逃脫,勉強保得靈智不滅,卻也因此力量大損,記憶散碎……直至今日。”
她看向幽深礦道的另一端,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巖壁。
“那口清靈泉眼,與其說是鎮公所的記載,不如說是……烙印在我這部分殘存靈識深處的記憶。它曾是她……或者說我們,最初穩定心神,抵抗本體召喚與瘴氣侵蝕的關鍵。”
“司徒鏜不知其確切位置,更不知其對我等的特殊意義。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許公子。”
她再次看向許靖安,破天荒叫了一聲許公子,眼神復雜:“現在你知道了。一個鎮公所四主事拋棄的殘次碎片,一個被司徒鏜追捕的逃亡者。我的確有所隱瞞,只因這身份本身便是災禍。你若覺得是拖累,此刻分道揚鑣,我絕無怨。”
許靖安靜靜聽完,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微微捻動,仿佛在搓磨那不存在的巖粉。
礦道里只余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開什么玩笑……”
幾息后,他忽然輕笑一下,打破了沉寂:“分道揚鑣?姑娘現在才說,未免太瞧不起在下了。”
他站直身體,撣了撣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個熟知內部隱秘,與當權者有死仇且急需恢復的盟友,比一個來歷不明但看似單純的落難女子,對我而,用處更大,也更……真實。”
“走吧。”
他率先朝黛鳶所指的礦道深處走去,聲音平穩無波,“去那口泉眼。你的傷,我的麻煩,都需要盡快解決。至于你是碎片還是本體……”
他側過半張臉,輪廓在微光里顯得有些模糊,“與我何干?我只需知道,此刻,我們是彼此唯一的選擇,足矣。”
黛鳶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片刻后,眼底冰封般的銳利漸漸化開,重新染上那抹復雜卻或許真實了些許的憂悒。
“行,臭小子!”
她低低應了一聲,古怪一笑,支撐著巖壁,快步跟了上去。
礦道深處,黑暗黏稠,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其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積塵,吸進肺里帶著絲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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